25、落日出逃_落日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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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落日出逃

  陆茶栀坐周五下午的飞机来到黎城,陆政千亲自来机场接她。回家换了身衣服,等到傍晚时分,陆政千和陆茶栀一起去接陆雪棠放学。

  陆茶栀坐在车后排,按下了车窗,无所事事地看着从校门口鱼贯而出的穿校服的学生。

  司机开车。陆政千坐在副驾,看陆茶栀无聊,主动开口找了个话题:“你上次来这边的时候,来过这里,对吧?”

  陆茶栀靠着椅背,轻飘飘嗯了声。

  陆政千:“你觉得这个学校怎么样?”

  “还行吧。”陆茶栀盯着远处,目光疏淡,“挺好的。”

  “那就好。”陆政千笑了笑,“爸爸帮你把学籍转到这个学校了,正好你姐姐也在这里读书,有什么事情她也能及时帮你。”

  陆茶栀没意见:“好。”

  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南方沿海城市的温度总高一些,杉城四月阴雨连绵,黎城阳光明媚。夕阳西下,余晖不如盛夏时绚丽,但也澄澈明净。

  陆茶栀的视线一直看向校门口的方向,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许佑迟穿校服。

  他肩上背着纯黑色的书包,手里拉着行李箱,和一群男生一同走了出来。

  他本身就是又高又瘦的衣架子,走在哪里都像是t台。或许是和熟人走在一起,藏住了点他特有的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藏青色校服又给他添上足足的少年感。

  他们在聊天,话题应该很有意思,隔着一条街,陆茶栀看见许佑迟也笑了起来。

  心灵感应般的,那一瞬间,许佑迟像是察觉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转头朝这边看来。

  陆茶栀赶忙低头,单手撑着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升起车窗。

  走在许佑迟身旁的易卓也朝着这边看过来,好奇地问:“你家车?”

  许佑迟眯起眼睛盯着关的严严实实的车窗,收回视线:“不是。”

  易卓:“那你看什么呢?鬼鬼祟祟的,你被人跟踪了?”

  易卓在脑海里瞬间回想起一万个变态跟踪杀人狂绑架富家少爷的案件,大白天的也觉得后背冷汗直冒:“你别吓我,我们现在跟你走在

  一起,那个跟踪狂会不会把我们一起杀了?我们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他应该只绑你,不会绑我们吧?”

  “……”许佑迟嘴角抽了下,“你侦察能力这么强,不去做刑警真是委屈你了。”

  纵然害怕,易卓还是被这话里的赞美之意夸的飘飘然,“低调,低调。fbi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应聘,我拒绝了,果然,人才在哪里都是闪耀的……”

  许佑迟扬眉:“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在夸你吧?”

  易卓:“?”

  易卓:“不是吗?我理解出错了吗?”

  许佑迟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没。你阅读理解满分。”

  易卓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等他品出许佑迟话里似讽似嘲的意思,已经是一分钟以后的事情了。

  真好。

  今天也是想暗杀许佑迟的一天呢。

  许佑迟也觉得那辆迈巴赫里的人很奇怪。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容貌,车窗就已经被升了上去。

  很明显。

  那人的的确确是在看他。

  但易卓口中的那种绑架太过扯淡,有谁会开着迈巴赫来绑一个富家少爷。许氏的对头吗,那开着这么高调的车来,是不是也太蠢了点。

  有哪个绑架犯会选择明晃晃地告诉世人,我很高调,我很有钱,你们都快点来关注我。

  什么毛病。

  许佑迟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那辆车的车牌号,旁边的姜卫昀突然靠过来:“兄弟,明天晚上唐大小姐生日趴你去不去?”

  唐月真毕竟是学校里有名有姓的美女,家里又有钱,虽说比不上许氏那样家大业大,但也能在他们这群富二代圈子里混个熟脸。

  这次她生日,邀请了班上和年级上的一些玩的好的同学,明晚在云渡广场那边请客吃饭,顺便还安排了其他的娱乐活动。

  经过上次话还没说完就被许佑迟拒绝的事情以后,唐月真就没再和许佑迟有过交际,这次当然也没有向他发出邀请。

  许佑迟:“不去。”

  “不是吧哥哥。”姜卫昀看他的眼神越发怪异,“你的性取向是不是真的有点不对劲,你真成了女性绝缘体了?方圆五米之内

  拒绝出现异性的那种?”

  许佑迟没说话,倒是易卓抢先替他回答:“九中神话,‘冰清玉洁许佑迟’七个字你听过没。我们迟崽对女人这种生物不感兴趣,八十年老男同了,以后你这种问题少问,别暴露智商,行不行?”

  许佑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闲来无事都很喜欢给他臆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人设,那些毫无根据的谣言越传越离谱,而且还会那么多人相信。

  他听易卓说着,懒得回应。

  倒不是他真的不在意那些传言,只是觉得他说了,听的人不信,浪费时间而已。

  接到陆雪棠后,晚上父女三人一同去餐厅吃了江南苏锡菜。

  苏州园林的装潢风格,仙鹤飘在水中的云雾里,屏风上画着传统的中国泼墨山水画,环境清幽典雅。菜品鱼蟹虾偏多,口味较清淡。

  晚上回家,陆茶栀在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听到一阵敲门声。

  她打开门,陆雪棠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煎蛋和热牛奶。

  陆茶栀侧了侧身子,让陆雪棠进来:“怎么了?”

  “你晚饭吃的少,我给你做了个煎蛋。”陆雪棠把餐盘放到书桌上,“牛奶趁热喝,不然胃会着凉。”

  陆茶栀弯唇浅笑:“谢谢姐姐。”

  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儿,陆雪棠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临走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转身对陆茶栀说:“刚刚吃饭的时候爸爸说周一早上带你去报道,这周正好是高一高二的月考,你不想参加考试的话就和爸爸说一声,让他周四再带你来报道。”

  “没事。”陆茶栀没有太在意一场考试,“都差不多。”

  “嗯。”陆雪棠点点头,走到门口,“我先去睡觉了,晚安,早点睡。”

  “晚安姐姐。”陆茶栀笑着,待陆雪棠走出去后,关上卧室门。

  卧室还是她小时候住的那一间,童话书还完好无损地摆在书架上,洋娃娃一尘不染。

  四周都是过去没变过一丝一毫的模样,以往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陆茶栀才惊觉,原来她离开这里,已经那么那么久了。

  第二天陆政千要参加城西地皮的一个竞标,早上起来后,他让家佣先休息,亲自

  给姐妹两人准备了早餐,才坐上车离开。

  陆茶栀昨晚没睡好,一直睡到了十点多钟才起床,李婶帮她热了三明治和牛奶,并告诉她三明治是陆政千做的。

  陆茶栀只点点头,没有其他的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大后,她和陆政千既亲近又疏远,父女两人一直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谁也没有挑明,都只是在被动地等待着这个缓冲期过去。

  吃完晚饭,陆雪棠去上小提琴课,陆茶栀也出了门,收下陆政千微信转给她的钱,去打卡一家黎城很出名的画室。

  画室名叫“altlantis”,在寸土寸金的黎城中心商业圈包下了写字楼的两层。

  出了电梯后,前台有人给陆茶栀介绍画室和课程,并带着她参观了教室。

  冷白格调的现代简约风走廊,墙壁上挂着学生的画作,陆茶栀买了课程,立即有工作人员加她的微信,把课程时间安排表发给了她。

  时间尚早,陆茶栀决定先在这里画一幅画再回家。推开画室门,老师在指导学生画画。

  工作人员给她拿了全新的画板和作画材料,陆茶栀将画板拿到角落里,用夹子夹住纸张,伸手抚平褶皱。

  色彩比较费时间,她选择了速写。

  拿到照片,确定好比例和构图以后,她用铅笔开始定点起形。

  画的是一个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的老太太,画画的过程中老师走过来了一趟,看见她的画,顿时有些意外:“你是美术生?”

  陆茶栀画完人物五官,停笔,否认道:“不是。”

  “你画的很不错啊。”老师笑得温和,“以前是学画画的?”

  陆茶栀:“嗯。学了十多年了。”

  “画的比我那些美术生学生好多了。”梁知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下她的画,“人物五官还可以观察的更细致,反复比较,最后再注意一下用笔的力度,刻画细节,就可以更好了。”

  “好。”陆茶栀点点头,“谢谢老师。”

  “不谢。”梁知眼里是藏不住的赞赏意味,搞艺术这一行的人总是有些爱惜人才的文艺气息,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真正画面有灵气的学生了,陆茶栀算是一个。有人画了十多年的画也依旧停留在像不像的阶段,但陆茶栀的绘画水平很显然已经远超那个阶段了。

  他问:“你有考虑过走艺术这条路吗?”

  陆茶栀顿了顿:“目前没有。”

  “行。”梁知有些惋惜,“你接着画吧,有什么问题随时喊我。”

  “好的,谢谢老师。”

  “嗯,好好画,继续加油。”梁知说完,又去指导画室里别的学生了。

  画完速写,陆茶栀专门练了会儿人物五官,又和梁知交谈了几句,听到窗外传来淅沥的雨声。她迅速收好自己的东西,起身离开。

  电梯等了好久才下来,里面人很多,都是一群学生模样的同龄人,满身的名牌,不知又是那些富二代们又出来聚餐了。

  陆茶栀走进电梯,站到角落里。

  不少人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男生女生的都有,灼热的视线在她的侧脸上停留。

  陆茶栀低着头给方槐尔发消息。

  打字的时候,她听到电梯里一个男生握着手机在发微信语音。

  “哥哥,求求你了,送几把伞来行不行啊。你是不知道现在那个雨下的有多大,你忍心看我们一群人全部淋成落汤鸡吗。求你了哥哥。”

  电梯到达一楼,走出去的时候,陆茶栀听到了那个男生手机里的回复。

  他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特意开了外放。

  手机里的那道男声声线略低,偏冷,说出的话也冷冰冰不近人情。

  “自己不会去超市买伞?你晚上都吃了些什么东西,让你遭到瞬间降智的打击,需要我帮你打电话举报下那家店吗?”

  姜卫昀:“……”

  声音很耳熟。

  但这种又冰冷又欠揍的语气,陆茶栀从来没有在他那里听到过。

  这段语音,陆茶栀作为一个路人,只是听着,也在心里默默感叹对方欠揍归欠揍,逻辑这一层面还是很缜密的。

  至少一针见血地点明了现在应该去买伞,而不是傻傻地在那里等雨停或者等人送伞来。

  但当她走到出口,看见雨势有多瓢泼凶猛,她又换

  了一种想法。

  不然……还是给姐姐打个电话让她来接吧。

  但陆雪棠晚上九点才下课。

  现在时间不过刚刚到八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场雨来得又狠又急,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地面完全湿透,某些地方已经蓄起了积水。

  黄豆颗粒大小的雨点断了线似的重重往下砸。

  陆茶栀把手机放进包里,沿着这条街的建筑物屋檐底下往前走吧,试图找到一家便利商店,走了没两步就走到一个头顶没有任何遮挡的路口。

  雨点像石块般的砸在身上。

  等跑到便利商店的门口,陆茶栀的黑裙子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长发也沾了雨,粘着脖颈和后背,整个人都显得凌乱不堪,像刚从海里被捞起来。

  陆茶栀从挎包里拿出纸巾,擦干脸上和手臂上的雨水,走进店里买了一把雨伞。

  她撑着伞,按照手机上的导航走到最近的公交站台等出租车。

  许佑迟在家刷题,书房的窗帘原本没关,窗帘被强风刮到飘起,雨声愈演愈烈,他自然是知道这场雨的来势汹汹。

  收到姜卫昀的消息时,他是真的不太想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情况下出门的。姜卫昀又不是真的找不到人去接他,买不到伞的话,也就是给自家父母打个电话就行的事情。

  但姜卫昀今晚不知道怎么了,非得要他去送伞,接二连三的电话都打来了好几通。

  许佑迟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撑着伞出门。

  出租车在云渡广场的站台停下。

  许佑迟付了钱刚下车,一个穿着黑裙子的女生站在车边等着上车。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的那一瞬间,四周的空气突然僵硬了起来。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动作。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上。

  司机往后车门这边看了眼,问:“姑娘,你上车啊,还是不上车啊?”

  “……”陆茶栀移开目光,很有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啊师傅,您先走吧,我不上车了。”

  司机没看明白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开着车走了。

  许佑迟面色冰冷,居高临下地和她对视。

  视线落在她的锁

  骨,肩膀,手臂,被雨淋湿的吊带黑裙所勾勒出的纤瘦身形。

  等许佑迟再次看向她的眼睛时,陆茶栀从他漆黑的瞳孔里读出了那么一点他在压着火的意思。

  比上次她瞒着他去他的学校,似乎还要严重一点。

  陆茶栀顿时怂了,弯起平日里古灵精怪的狐狸眸,讨好般的朝他笑:“好巧啊,又见到你啦。”

  许佑迟的目光冷冷注视着她,不为所动。

  陆茶栀:“……”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许佑迟绕过她,迈开腿往前走。

  陆茶栀很识趣地跟上。

  走到便利商店,许佑迟买了一把新伞。

  陆茶栀觉得天意弄人。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电梯上听到的那个声音不是像他,而是就是他。

  出了便利店,许佑迟按姜卫昀给的地址走到写字楼的楼下。

  他给姜卫昀打了个电话:“出来拿伞。”

  陆茶栀站在他身边。

  黑色长裙裙摆在冷风轻晃,凉意丝丝缕缕缠绕住手臂和后背。

  冷。

  比雨更冷的,是许佑迟的语气。

  姜卫昀原本就没想过叫许佑迟来给他送伞,但寿星公唐大小姐的闺蜜们一直在这样起哄,姜卫昀被逼无奈,值得缠着许佑迟来。

  他屁颠屁颠地从二楼的ktv里跑出来,接过许佑迟扔给他的伞,还没想好用什么话把许佑迟拐到ktv里去,谢谢都还来不及说,许佑迟转身就走。

  一点也不顾及他们十多年来的兄弟情分。

  姜卫昀在身后喊许佑迟的名字,许佑迟像听不见似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一直在往前走。

  陆茶栀扯了下他的衣摆,小声嘀咕:“后面那个人在喊你名字。”

  许佑迟终于停下来。

  陆茶栀抬眼和他对视了一秒钟,触及到他堪比零下二十度的目光,她瞬间就没了话说。

  一路走到公交车站台,陆茶栀低着脑袋没再跟许佑迟讲话。

  冷风吹过,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本来就不太舒服,陆茶栀单手抱臂,试图增加点自身的温度。

  许佑迟看见她的小动作,抛开脑海里那些负面的情绪,他还是

  脱下了外套,搭在她的肩膀上。

  陆茶栀眨眨眼睛,眸子里又亮起了光。

  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里?”

  许佑迟转头看她:“你家在哪。”

  今晚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可喜可贺。

  陆茶栀报了个地址,一路无言。

  她嗅到他衣服上的香味。

  他大概是换了一款沐浴露,柑橘调的味道,像小时候吃到的橘子味水果糖。

  出租车开到别墅区入口就停下,许佑迟跟她一起下车,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大门入口的台阶上亮着灯,陆茶栀走到台阶上,收了伞,转身:“我到了,谢谢你。”

  许佑迟还站在雨里。

  这样看起来,他们的高度差颠倒了过来。他在仰视着陆茶栀,陆茶栀在俯视着他。

  “陆茶栀。”许佑迟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黎城。

  陆茶栀抿抿唇角,老老实实地说:“昨天下午。”

  她是想,等周一去了学校,再告诉他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他的。

  但似乎跟上次一样,她以为的惊喜并不是许佑迟喜欢的惊喜,她又让他生气了。

  她失落至极,缓缓低下头。

  “陆茶栀。”许佑迟的嗓音低沉又磁性,混着雨声落入耳膜,距离感强烈到恍若隔着万千山水。

  “你要转来九中,对吗。”

  “你想和上次一样给我一个惊喜,对吗。”

  陆茶栀说不出话。她垂着脑袋点了点头,鼻头泛酸。

  许佑迟走上来,很浅地叹了口气,曲起食指,用指关节擦掉她滚落的泪珠。

  陆茶栀扬起小脸,皮肤很白,是病态的冷白。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眶红红的,像只被欺负了的小兔子。

  许佑迟的心脏猛地被狙了一枪。

  彻底软了下来。

  喉结滚动,他的声音终于有了温度。

  “别哭了,我都知道的。”

  陆茶栀止住了泪意。

  贪恋他显露出的为数不多的温柔。

  等陆茶栀进了门,李婶把别墅大门关上,许佑迟才撑伞离开。

  睡前,陆茶栀接到许佑迟的电话。

  他问:“你知道一个成语吗?叫事不过三。”

  陆茶栀怔愣住,隐约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电话另一头,许佑迟沉默了很久,再次开口。

  “陆茶栀,别让我第四次大半夜在街上捡到你。”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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