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重新病一回_隐世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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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重新病一回

  君仙山上,一夜忙碌,直到天明时分,才重回往日的平静。

  上山路上,人流车流依旧络绎不绝,虽有君山县令冷大人头前引路,轻车简从,毕彦一行,却依旧只能缓缓而行。

  随行官员极其恼怒,直接开始发作到冷县令头上:“吾等三日之前便已告知行程,怎的到了今日,连路都没封?事涉两国邦交,尔等是否太过怠慢?”

  冷县令从昨日伊始,便一直被这位下巴翘得比天高的,旌国王子属官简大人排揎,因想着他们千里迢迢,还要侍候一个尊贵的病人,一路上只怕也吃了不少苦,只要不涉底线,一般都只是谦恭回避。

  哪知这人睡了一觉起来,下巴抬得更高了。

  冷县令只微微一笑,双手作揖道:“简大人见谅,君仙山万寿观乃方外之地,多有民众上山上香或是求诊,因皆是八方来人,又多有病家,观中道长慈悲心肠,从不无故闭观封山。”

  那旌国官员却依旧不依不饶:“你说得轻巧,若是我们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不管是你,还是这君仙山万寿观,担待得起吗?”

  冷县令面上笑容依旧,话语却没有一丝退让:“简大人此言差矣,贵国殿下在贵国身染重病,到我大云朝求医,我大云朝重视两国友好邦交,才没有追究贵国不请自来,不问而入之过。”

  “然则路途遥远,病情迁延如此之久,若真因这短短十几公里山路不畅而致三长两短,此等重责我等可承担不起。”

  “并且治病之事,便是神仙也不可能尽治,不过尽心竭力而已。”

  这位冷俊岚冷县令可不是那没有见过世面的,徽州诗书大家冷氏子弟,王相得意门生,高中探花之后,考中翰林院,三年后入六部观政,再至外放到江南西路君山县,这是王相指给他的地方。

  冷县令上任之前,王相千叮万嘱,君山县这一任,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民生问题几乎不用操心,县里人人能得安居乐业。只这处多是迎来送往,需得八面玲珑,本朝得这处天下医药圣地不易,要尽心维护,不让山中灵气遭受世俗扰攘。

  还有一条,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可事关国体的,一个字也不能少说。

  冷县令内心其实是对毕彦这一行的做派,有些嗤之以鼻的,自家正经主子,六皇子殿下,无论是在这君仙山盘桓还是疗伤,可是低调到仿佛从没来过。

  这旌国一行,打着替旌国王子治病的旗号,从塞北,走到这还没到江南的江南,若是真的那么紧张自家王子,要走那么久吗?都走到山下了,还非得摆摆谱。

  听说北边局势还一派紧张,这真是,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冷县令一肚皮官司,也懒得再听那简大人牢骚满腹,只挺直腰身,提了缰绳,双腿打马往前探路。

  毕彦一路骑马居中,后头便是旌国王子马车,因行走不快,坐于马上举目四望,却是思绪万千,一语不发。

  直至行到山门外,广南王太妃、太虚真人亲迎于此,冷县令三丈之外便得了示下,立即下马说明情况。

  毕彦携一众官员下马,往前谒见。

  广南王太妃并未按制着服,气质内敛,看上去仿佛慈眉善目老太太一个。

  太虚真人立于其后,却是须发花白,一袭黑色道袍,颇有道骨仙风之感。

  广南王太妃虚迎两步,只面带微笑,扬声道:“贵客远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那毕彦倒也不摆谱,往前两步,抱拳躬身道:“在下毕彦,问广南王太妃安。”

  广南王太妃侧身避过,笑道:“不敢当,老身寡居妇人一个,当不得国师如此大礼。”

  毕彦十分恭敬道:“老太妃巾帼不让须眉,世所景仰,今日亲见,三生有幸。”

  广南王太妃并不愿与他过多寒暄,便指了太虚真人道:“这位万寿观太虚真人,得知贵国王子伤重,特亲自来迎,殿下如今怎样?”

  毕彦立即收起笑容,躬身抱拳道:“多谢真人,殿下便在后头车上。”

  太虚真人侧开身,却无虚礼,直接道:“路上人多眼杂,不妨先进观中。”

  毕彦垂首道:“但凭真人安排。”

  太虚招手示意跟在后头的道恒和道齐,两人立刻上前,领着众人,往观中左侧最远那处,最大的一座客院过去。

  太虚真人看着队伍缓缓走动,又对毕彦说道:“国师旅途劳顿,不妨暂去歇息一二。待殿下稍事休息,贫道再过去看诊。”

  说着又指了指道恒和道齐道:“那是贫道的两个徒儿,道恒和道齐,国师在观中若有何需求,尽管遣人去找他们便是。”

  毕彦忙道了谢,又看向广南王太妃道:“多谢老太妃相迎,待在下处置好殿下事宜,再来上门拜谢。”

  广南王太妃心中非常清楚,毕彦是一定会先去见了六哥儿,才会让观中着手治病的,点头道:“实是应有之义,国师不必如此多礼,这便先行别过,改日老身再专门去探望殿下。”

  毕彦又辞了冷俊岚,缓步跟上队伍,往客院去了。

  广南王太妃招了冷俊岚,跟着太虚真人一起,进了万寿观中,往药院后头那处花厅去了。

  广南王太妃和太虚真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冷俊岚,见他虽年轻,面对毕彦和旌国王子这样一行人,却是行止有度,不卑不亢,俱都心生好感。

  广南王太妃抬手示意冷俊岚坐了下来,待得观中童儿送上茶水,才笑道:“冷大人辛苦了,老身借花献佛,便借万寿观这处圣地,请你用一杯茶水。”

  冷俊岚忙站起身躬身行礼道:“不敢当,本是下官分内之事,当不得老太妃这句辛苦。”

  老太妃笑得极是爽朗:“冷大人快坐,不必拘礼,请你进来,原是想问问你,这一路,依冷大人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冷俊岚依言坐了回去,想了想才道:“请恕下官眼拙,倒没看出什么不妥之处。只有两个地方,下官觉得有些奇怪。”

  广南王太妃一边示意冷俊岚用茶,一边道:“说说看。”

  “一是那国师,下官听得旌国传闻,那位王子殿下和他这位先生素日极是相得,可下官觉得,他似乎不是很在意他这个王子学生。就是他虽然表现出很关切,可下官也是有先生的人,下官的先生对下官的那种关切,和他那种不太一样。大概就是,眼神里,是冷的。”

  “还有就是,王子殿下那个属官,也不知他们为什么会带这么个属官出门,许是他瞧不起下官官职卑微,可他那也太不像有求于人了,反正很奇怪。”

  广南王太妃听了,微眯了眯眼,却没再问,太虚真人开口道:“冷大人是否见过那位旌国王子殿下?”

  冷俊岚摇头道:“下官提出过行礼问安,却被拒绝了。”

  广南王太妃点头道:“如此,多谢冷大人了,你自下山去忙吧,如今山下,正是繁忙之时。”

  冷俊岚极有眼色,也不再多话,立即起身道:“下官先行告退,老太妃若有吩咐,只管遣人下山传话便是。”

  看着冷县令躬身退出门去,太虚真人也道:“无论如何,贫道先去替那王子殿下诊一回脉,再来说话。”

  草木扶疏,绿意盎然,一条平整的并行两车路径直往上。这处客院虽建在万寿观山墙内,却又独立出来,自成一体。再往左,是一片开阔,视野极好,无处能藏人,往右边,便是万寿观。

  四进的院落沿山体往上,高墙黑瓦保全了私密,古木参天隔绝了熙攘,引山泉溪流而下,在二进院与三进院当中,有一处侧门通向观中客院之间的夹道,方便直进观中。

  毕彦在道齐陪同讲解中进得院中,随行护卫和侍从已经忙碌开来。

  道恒跟着旌国王子的车驾,进了三进院落,看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內侍,将那位旌国王子殿下,从大车里抬出来。

  道恒躬身作揖行礼之时,顺便看了眼,见那位王子殿下面色泛黑,双眸半阖,人似半昏迷之状,双颊已瘦得凹陷下去,显得那鼻梁愈发高挺,唇色也似泛着一丝青黑,明显的中毒之状。

  两个丫鬟先后从大车中下来,见得道恒,立即屈膝行礼。其中一个丫鬟抬头看了道恒一眼,眼神中略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面上的急色却也十分明显。

  太虚真人过来时,毕彦刚看着人安顿好了王子殿下。

  门口的侍卫将太虚真人引进了屋内,毕彦迎出来道:“多谢真人费心安排,若是我们王子殿下能得大安,旌国上下感激涕零,国主必有重酬。”

  太虚真人微微笑道:“国师无需多礼,在贫道这里,一切以病人为先,莫不如先让贫道替殿下诊脉。”

  毕彦侧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如此,便有劳真人了。”

  太虚真人进得室内,直接坐于榻前放好的杌子上,开始替旌国王子诊脉。

  秦念西却在广南王太妃别院中,替六皇子诊脉,身后跟着曾外叔祖,还缀着韵嬷嬷。

  老太妃坐在屋中的八仙桌前,举着杯茶,却在出神。

  秦念西诊完,只微笑着点点头,不说话,又请了曾外叔祖来诊。

  昨日深夜里那一针,扎得曾外叔祖有些心惊肉跳,本来活生生的六皇子,一口黑血喷出来,瞬间羸弱不堪,脉象上细若游丝,仿佛重病不治之象。

  秦念西一脸镇定,让人给六皇子喂了颗瑶生丸,又让他自家运功,将那瑶生丸之药力运遍四肢百骸,不过一个周天过后,一身酸腐极重的大汗下了出来,再诊,立时便觉有些不同。

  六皇子虽仍旧无法起床,被抬去清洗过后,却是自觉从未有过的空灵轻盈之感,心中尽是那小姑娘笃定自信的笑容,便在那样的明朗中沉沉睡去。

  四个时辰后,六皇子服下第二次瑶生丸,再自行运功一遍,竟能感觉到有一股极弱的热力,自长强发出,往全身各处而去,原来每每练功时气息不畅的那处,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念西看着曾外叔祖号脉,心里却是有些遗憾的,若是此时能行按抚之法,当是极好的。可惜王嬷嬷和秦嬷嬷皆不在身边,别人这手上的功夫,嗯,都没看过能不能得用,再说此时观中人多眼杂,极是不便。

  要不自家上手?她看了看六皇子,心想,还是算了吧,慢就慢点,反正过得几日,那两位嬷嬷总是要回来的。

  张家老祖号完脉,一脸惊讶看了看秦念西,又看了看六皇子,直笑道:“你这丫头好手段,这药也配得极好。不过小老儿还是要嘱咐一句,如今这时候,你这身子,千万不能急进,否则,这一针,算是白挨了。”

  广南王太妃也走到榻前,听得这话,想起六哥儿昨日喷出的那口触目惊心的淤血,跟着嘱咐道:“六哥儿记住了!”

  六皇子忙点头道:“孙儿记住了,原是孙儿冒进,以后不敢了。多谢秦家妹妹和张家老祖,定遵医嘱不敢违。”

  广南王太妃又看向张家老祖问道:“张家叔父,不知六哥儿这脉象,那国师会不会号出端倪?”

  张家老祖笑着摇头道:“太妃请放心,这是我们知晓殿下是被扎了针,然后再用了药,一点一点好了起来的,若是不知晓内情之人,号殿下之脉,便是极弱极细之象,气机若有若无,可这气机的事,不是一般医家能号出来的。”

  “更何况,不是老夫小看那毕彦,医术这种东西,没有世代积累,没有精心教导,没有苦读苦练,想要得小成,都是极难的。”

  广南王太妃笑着点头道:“如此便好。也不知那旌国王子,究竟病情如何,我见那毕彦,有种不太好的直觉。六哥儿身子未好,这个障眼法,使得极好。”

  昨日夜里,张家老祖在清风院把那毕彦种种不妥之处道出之后,几人急急请见了广南王太妃。

  老太妃这处,连日来,已经得了多路消息,旌国陈兵北境边防,国内异动频繁,和张家老祖说出的消息相互印证,无一毫差错。

  关键是,按照从旌国传回的谍报,这旌国王子中毒之事,十分蹊跷。

  这一切,让老太妃和六皇子都觉得,既然对方深不见底,为何己方要自露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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