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第一百五十章_穿爱尔兰麻衬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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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0 章 第一百五十章

  [欧巴]

  走在路上,我有些晃晃悠悠的。我的大脑不得清静,被卸下来堆到角落的疲惫仍然背负在我的肩上,先前的,不过是一种虚无且短暂的想象,我不过是因着酒精的作用暂且感觉不到那份沉重感——但只要稍一偏航,只要我往前的脚步落下得稍微慢了那么一点儿,偏离的重心、下坠的威力,瞬间就能让我恢复清醒。

  据乔瑟琳所说,她和大老板之间的插曲就发生在最近,那么崔女士此前曾经从大老板那边听说我们的计划,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她固然不至于专门挑这种时候来砸场子,可一切单用“巧合”解释,又总让人无法笃信。

  当真那么巧吗?

  我们的门禁还算比较严格,如果是前台不认识的一般访客,都需要员工在内网上提前申报、到访后由员工亲自下来接人方能入内,但崔女士毕竟身份特殊,又有选择主动绕过报备流程的理由……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安。

  看起来是风平浪静,我却觉得山雨欲来;到如今是有惊无险,谁又能知,秋后光景如何?

  四季分明之地,早已入了秋。

  而我感受到的炎热仍未停止。

  我接起电话,手机听筒里传来潘德小姐的声音:“刚刚在洗澡。怎么了?”

  “老潘。”我叫她。

  潘德小姐笑起来,像夜里温柔的风:“怎么啦?”

  “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去找你?”我挠挠鼻子,坐在公交车站台座位的最外侧。我有些晕乎乎的,所幸身体正本能般地寻找着最安全的位置。

  “现在吗?”她顿了不到一秒钟,“好。你什么时候到?”

  “嗯……”我拖长了声音,“九点二十?”

  “姚。”

  “嗯?”

  “你是不是喝酒了?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慢慢站起来,车已经快到了,“那我们十分钟后见?”

  “嗯——能保持着现在这样吗?我是说保持着通话。”潘德小姐说话的速度很快。

  我反应了一会儿,“嘀”了下交通卡,找到张空的椅子坐下:“好。你是不是想我了?你很少提这样的要求。”

  她不知道在笑什么:“如果你坚持的话,那种推测也成立。”

  “‘推测’是什么意思?”我尽量压低了声音,一边在包里翻找着耳机戴上。我知道自己酒喝多了之后说话容易控制不住音量,此刻感觉自己已经是蚊声讲话了,但潘德小姐似乎仍听得很清楚。

  她没回答我的问题,听筒那边只有些微的杂音。我倒也没有追问——老实说我这会儿已经忘记自己的上半句是什么了。

  片刻后,潘德小姐道:“你没有坐地铁?”

  “我坐公交车过来,之前不想下楼梯。”我说,“你为什么知道?”

  她沉吟,最后说:“我有超能力。”

  我反复检查着自己带的东西,确保没有落下任何一样,一边说:“我知道,是车内广播不一样。不许说谎话,坏女人。”

  她又在笑。

  “你笑什么!”我尽量保证自己的声音同时做到小声但又有威慑性。

  潘德小姐笑意未止,仍不回答我,只说:“你在收拾什么?我听到三遍‘眉笔’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收拾?”我微微皱眉,四处张望,“你在车上吗?”

  她一阵大笑,似乎止也止不住。再开口时,潘德小姐也难以忍住笑意:“姚,听着,我觉得你的……”她又笑了好半天,“我觉得你的东西应该都在包里了。你有把它们拿出来过吗?”

  “没有。”我摇摇头,把包拎起来放到腿上,又左右看了一圈,“没有东西在外面,除了我的耳机。”

  “耳机在哪儿?”她问我。

  “耳机在耳朵里。”

  “好乖。”潘德小姐哄着我,“你把包拿上,好吗?”

  我很勉强地说:“好吧。”

  “你坐哪一路公交车过来?”她哄人的语气越来越明显了,我有点儿不高兴,但一边又感到很受用。

  我一边回答她一边捏紧了包。我还想再打开检查一次,确保所有东西都带齐了:这时车停了下来。

  潘德小姐就在下车处等我,她的头发还湿着,棉麻质地的草褐色披肩裹住两臂,将她的白T恤和漂亮的线条全都藏了起来。她伸手过来扶,我把包递过去。

  “有点儿像刚出差回家的推销员。如果拎的是律师们那种带扣的公文包就更像了。”我走在前面一些,见她还不跟上来,扭过头,“桑妮亚?”

  她把包塞到我胸前:“我不是来给你提包的。”

  我抱着包,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隐约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我等着她,和她并肩往她家里走,小声问:“你不喜欢我的比方吗?我也不是说你就一定是等着推销员父母带礼物回家的那种小女孩儿……”

  她睨了我一眼:“为什么你就一定是做父母的那一方?”

  “我不知道。”我努力地思索着,潘德小姐就站在旁边等着我想。她一只手扶着我的左手手肘,那姿势真别扭,好像她是我的什么看护者。也许是想挽着我?我把手抬起来一点儿,潘德小姐竟翻了翻眼皮,眼角略有笑意。

  她到底还是挽着我了。我左右看看,拎着包的那只手费力地抬起来,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你看上去像一个贼。”潘德小姐说。

  “啊。”我望着她,“我知道了,因为我感觉到很温暖。那不像是我觉得自己是父母——我是觉得,自己像被迎接的那个终于要回到家的人。”

  她挽着我往前走,只看路,步速比平常慢一些:“好吧。”

  我微微皱眉:“什么是‘好吧’?噢——对了,为什么我看上去像一个贼?”

  “你拉口罩的方式。”她只回答了后半句,“还是很笨的贼。”

  潘德小姐一直挽着我走到了起居室,连鞋也不让我换。我踩在地毯上,立刻有了很强的负罪感,恨不得马上就起身去找吸尘器做清洁。但我这么说出口她肯定会不高兴,我只能说:“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想我?”

  潘德小姐冲我翻了有史以来第一个白眼。

  她从来没跟我翻过白眼!

  我的内心大为震惊,立刻站起来:“怎么了!”

  她指了指沙发:“坐下。”

  我于是又乖乖坐下。

  潘德小姐端了水过来,又拿毛巾给我。她离我不远不近,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观察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有感觉到头晕吗?”

  “没有。”我感觉至少过去了两三秒钟,“你家用什么牌子的地毯清洁剂?我觉得号称可干洗的那些清洁剂都不好用。”

  潘德小姐托着下巴:“你喝了多少酒?”

  “不超过两百毫升的伏特加。但我今天没能喝太多水,晚饭质量也很堪忧。”我实话实说,“你觉得我喝醉了?”

  她的叹息声若有似无,恍惚间,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潘德小姐到我身边坐下,温度合宜的手背贴在我脸颊上:“我觉得你有一点儿亢奋。喝一点水,好吗?”

  我捉住她的手,不让她起身:“这样舒服。”

  她轻轻笑起来,又把刚才被我塞到一边的毛巾塞到我手中:“这个怎么样?”

  “可是我更喜欢你。”我微微皱着眉,声音拖得长长的。

  潘德小姐揉了揉我的头发:“如果你保证先喝一杯水的话,我就把手借给你敷脸。”

  我觉得有点儿别扭:“你不应该和你的女朋友谈条件。”

  她扬扬眉,作势要抽开手:“再说一遍。”

  我撇着嘴拿了茶几上的水杯。

  潘德小姐一只手揽着我,轻轻拍打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果然如约定的那样贴在我的脸上,一会儿换成手心,一会儿又换成手背。我怕她手抬得太久、肌肉酸痛,原本已改了主意,但潘德小姐只是摇摇头。

  城市的夜景湮没于高楼之下,远处的天际线点缀着码头边工业的灯火。海岸从没有熟悉的味道,可不知为何,那些等待馏分的原油筒仓、高大的冷却塔和港口进进出出的集装箱却让我觉得无比怀念,让我产生错觉:好像我终于到了可以卸下我包袱的地方,好像危险已经远去、精神得以松弛,好像食堂深处糕点铺传来的扑鼻香气、换班时间家属区拉响的汽笛、子弟校放了学的哥哥姐姐们呼朋唤友、邻居开得过于大的电视机的声音——

  好像我回了家。

  一睁眼,工厂消失了。我在都市的心脏,这里确实也炼油。然而不胜寒的高处,又哪里去寻裕廊岛上黑色的黄金?

  我仍旧安全得像是缩在自己的被窝里。

  潘德小姐抿着唇,慢慢活动着她的手,轻声问:“睡好了吗?”

  “不困了。”我捏了捏脖子,“我梦见了石油工厂。”

  她有些诧异,整条左胳膊伸到了我面前:“你是说西边的那些?哪家公司?”

  我没来由觉得好笑,但到底是我把人家胳膊给压得发麻的。我轻轻为她放松着手臂,一边留意她的神色,以免下手过分地重了。我说:“应该是梦见了我父母工作的地方。我有没有说过我会弹钢琴?”

  潘德小姐轻轻点头。

  “每次放长假回到廊坊的时候,我都到我们社区大约两个街区外的一个地方练琴。我的老师年纪很大,手在七十年代受过伤,已经不能弹琴了,但我很尊敬他。”我大致比划了一下方位,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之前和你提过,我们那儿基本可以自给自足,就算是过来出差的人,也有对内经营的宾馆可以接待他们,我们叫‘招待所’,‘招待’就是接待的意思。”

  她认真听着,一边享受我的按摩。

  “在我上四年级时,老师家附近的宾馆开业了。我觉得特别奇怪,因为很少有人到我们那儿旅游,商务往来的人也不会倾向于住在外面。”我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那时我总觉得等我寒假回家的时候就会听说宾馆倒闭的消息,毕竟一般宴请的商业规模很难撑起那样豪华的一栋建筑。”

  “你小时候的兴趣好广泛。”

  “也许是受同学的影响。你可能不知道,北京是座从小学生到出租车司机都很关心社会发展的城市。”我含着笑。

  潘德小姐扬了扬眉:“结果如何,你的判断应验了吗?”

  我摇摇头:“那家宾馆现在都还活着。”

  她的手放下来,不再让我按摩了,轻轻握住我的右手。

  潘德小姐的目光停在我脸上。

  我淡淡道:“寒假回家的第二天,我看见我爸和一个陌生女人从宾馆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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