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道士的佛谒
方才穿墙进来，屋内光线颇暗，险些被墙边的一捆细柳枝给拌得摔了。
立定站稳脚跟后，我打量着眼前这一方天地。
空间不大，一对男女坐于桌前，桌上半盏油灯，光线颇暗了些，桌下放着尚未编织完成的摇篮。
女人手中拿着竹篾编着东西，男人则翻着书，说着一些典故里的文人轶事，逗得女人时时发笑，一派和乐融融。
这番场景，让我不禁有些感叹。
你们是真不把中元节放在眼里啊！！！
过了一会儿，男人放下书，起身说道:“娘子，早些休息吧，光线不好，伤着眼睛可怎么是好？”说罢，接过女人手上竹篾，扶着女人起身，又道:“娘子小心着身子。”
女人小腹微微隆起，满脸慈爱地摸着肚子，在男人的搀扶下，上了床榻。
怀孕了？
难怪那些阴魂厉鬼在还没挤出鬼门的时候，就把目光盯上了这个村子。
女子本身阴气便重，容易惹上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有孕在身时，更是招孤魂野鬼喜欢。
先前未曾发现那女人有孕在身，此时发现后，我暗骂自己眼拙。
男人给妇人掖上被角，念了两句佛语后站起身来，我以为他要熄灯休息了，谁知他走到墙边，拿起柳条开始编织。
别编了，求你去休息啊！！！
要不是碍于妖邪不得轻易踏足人世这个规矩，我恨不得当场现出身形跳到他面前，把这句话大喊三声。
你们是真不把中元节放在眼里啊……
“呜……呜……”
这得是多重的阴气，才能让风声跟哭嚎一般。
我忙一口气吹灭了油灯。
“诶……”男人摸了摸头，疑道:“好好的灯怎么熄了？”
熄了就熄了，你赶紧休息吧……
“嘟——”
塞子的声音响起，男人面前多出一点橙红，应该是火折子没燃着之前。
“呼——”
一声轻轻的呼气声过后，男人面前亮起一丝微弱的火苗。
我心中一紧，赶忙将其熄灭。
男人又吹一口气，将火折子亮起，便要去点灯，我一边暗骂，一边灭了灯火。
他娘的，你尊重一下中元节好不好？
鬼知道今晚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得奔着你那床榻上小娘子的肚子来，搞不好就是个一尸两命。
我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外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心一跳。
我滴个大圣爷啊，外面浩浩荡荡的飘忽白影们，你拦我，我拽你，你动我一下，我咬你一口，打得你死我活，还有心思深沉的阴鬼趁乱吃鬼，提升了自己的力量再加入战场，其后还有从山上前仆后继奔过来的。
还有心急的直接要飘过来了……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不。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我……
我想溜……
我想跑路……
我觉得我打不过……
我正纠结跑是不跑，纸糊的窗户里透出亮光，外边正斗得难解难分的鬼魂们，猛地看向这栋泥塑房。
我做了个吞口水的动作，探回了房间，凑到男人面前，轻声开口:“嘘，不许说话，先听我说。”
男人惊恐地瞪大双眼，丢下了竹篾，双手捂面，连连点头。
“现在，躲起来，不准出声。”说罢，见他钻进柜子，我坐在桌上，祭出骨剑。
外面鬼哭狼嚎，屋内时不时钻进来个把两个被我打散。
外面吃同类壮大自身，飘进来地消耗我的法力。
我的法力有限，迟早力竭，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想起大黑曾说鬼魂时常倚仗精神力蛊惑人心，实际上的头脑还不如他，我神思三转，又打散一个刚飘进来的鬼魂之后，果断穿墙而出堵在门口，表面看似不生波澜，实则内心慌得不行。
但凡有一个阴气重到有实体了，那搞不好我们就都得折在这儿……就是没有实体，单是精神层面的攻击也是烦人。
我稳着声音跟他们商量道:“各位阴鬼兄弟，放过这一家，其他我全当看不见，如何？”
“呜——”你在做梦？
“呼——”醒醒吧。
我皱眉问道:“没得商量？”
“呜——”没得商量。
“呼——”没得商量。
反正你们最终只有一个能进去，既然没得商量，那我就将拖字诀奉行到底。
看看是你们先决出胜负，还是我先想出办法。
我提议道:“那你们先决出个胜负，之后我再跟胜出的人商量。”
众鬼闻言，重新开始厮杀。
我心道幸亏这些鬼魂真的如大黑说的一般没有头脑，否则……里面那俩真是活不过今晚。
看着他们乱斗，以及前仆后继加入混战的孤魂野鬼，我希望他们越斗越乱，到了卯时都打不出个结果来。
不过，如果他们早早就结束了战局，胜出的那个集众鬼阴气于一身，那我未必会是对手，又该怎么办？
我一个实实在在的妖怪，居然想不出法子对付一群没有实体的鬼，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
等一下……
没有实体……
出家人不是常说“一切有为法，如梦亦是幻”吗？
可他们是实实在在的鬼魂，不是虚幻，只是人类看不见他们，人类看不见他们，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啊……
我努力搜刮脑子里有关阴鬼的记忆，回忆到最后，发现我完整记得的东西居然只有一段佛谒，这段佛谒还是小道士当年强行让我背的。
别说是背了，就连想到那些文字，我都觉得头痛欲裂，然而那个臭道士却完全不顾我在看到那段佛谒的时候有多痛苦，指着我额头上的红印印，拿我的性命威胁，强逼着我背。
我是一个妖啊，他居然强逼着我背佛谒，这跟想杀了我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
不仅我痛苦，就连周遭近些的妖怪也一道痛苦，因为小道士也念，那些妖怪上门来要拼命，都被小道士给打回去了，期间相比其他妖怪来说，我足足遭受了三倍苦难。
真是让人不忍回首……
诶？
鬼不也是阴诡之物么，甚至还不如妖怪光明正大。
那佛谒既然能让妖类痛苦不堪，那鬼呢？
我心中生出如此想法，却不敢开口试试，毕竟那段时光里，留给我的真真是只有痛苦。
眼看着周遭鬼魂已从上百之数变为十余个，我心中还是挣扎不定。
小书生都死了多少年了，他只让我看顾他妹妹的孩子嘛，没让我照顾后人啊……
可是他妹妹的孩子，终其一生也没找过我来帮忙啊……
人类跟我有什么关系嘛，说到底也只是人类而已，妖最擅长的不就是出尔反尔，不守信义吗？
我将来是要修仙的嘛，眼前的人都不救，将来还怎么修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是三条人……
“呜——呜——”
一声凄厉，我来不及再纠结，抬头一瞧，两只鬼魂相对立，将我堵在门口，成了一个三足鼎立之势，两只鬼魂相互防备，谁也不敢先动手。
我当即结印，划下一道屏障，口中说道:“要不……你俩先打？”
这他娘就跟人类养蛊一样，将一大堆毒虫怪物放在一起，最后剩下唯一活着的那只，就能在毒虫里称霸。你俩螳螂捕蝉争蛊王，我黄雀在后捕螳螂，不吃亏。
“人……类……无……信……”其中一只磕磕绊绊吐出人言。
另一只附和道:“偷……袭……”
这个你们都懂了？
随着修为上升，不仅能口吐人言，连头脑都聪明了？难不成这是人类养蛊的精髓？
我心内骂娘，实则却是望着他们一脸诚恳道:“我不是人啊，我是妖怪啊，可以信的。”
“无……情……无……义……伤……天……害……理……”
“对……”
妖怪再无情无义也不会像你们一样，能把好好的同类撕吧撕吧给吃了。
“你们又不是妖……”说话间，我祭出骨剑，反手就是一个破空势，想打他们个出其不意。
一剑破空，两鬼身形动作疾如风迅如电，闪避极快。
只一剑，我便做出了在身手与速度上不敌这俩蛊王的判断。
这他娘的绝对是和人类养蛊差不多，他俩只要再死一个，剩下的那个就是蛊王。
我果断收剑盘腿而坐，尝试用那段佛谒试试。
“自我得佛来，所增诸劫数。”
念的好烦啊！！！
“无量百千万，亿载阿僧祗。”
头疼！！！
“常说法……教化，无数亿众生……”
我忍着烦躁，分心一瞧，两鬼一动不动，先是懵懵怔怔地瞧着我，未过些许时刻，便露出了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令入于佛……佛道，尔来无……量劫……”
“未度……噗……”
一点猩红，头疼死了……
佛也不好，我明明是为了帮助人类，才去念他的经文，他却要我痛苦不堪……我再也不要当一个好妖怪，要自私自利，要见死不救……
“铛——”熟悉的铜锣声，我疼出幻听了？
连幻听都跟这小道士有关？
“未度众生故，方便现涅槃。”
飘渺之声入耳，两鬼脸上的表情有所收敛，我头痛难当，捂着耳朵也不能阻挡入耳的谒语，口中则嘀咕道:“别念了……”
“而实不灭度，常住此说法。”
声音由远及近，每一个字就像铁锤瞧在我的头上，我已然痛到骨头都在发抖，听得“斯啦”一声，头骨处一阵清凉。我死死抓住被撕裂的人皮，恨道:“臭道士，让你别念了……”
“我常住于此，以诸神通力。”
我让你别念了，你听不见吗？
“令颠倒众生，虽近……”小道士的声音顿了一顿，又接着念道:“虽近而不见。”
臭道士，和那些口口声声慈悲为怀的神佛一样，都不是好人，把他杀了，整个世界就会安静了……
对，杀了他，杀了他以后就安静了……
这个念头一起，我便提起剑从地上爬了起来，亮起脸骨上一双碧绿的窟窿眼，四处寻找小道士的踪迹，喃喃道:“就连幻听，都跟这臭道士有关，杀了他，杀了他就清净了……”杀了他就清净了……杀了他……杀……”
杀了他就清净了……把他杀了……清净……杀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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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真不把中元节放在眼里啊！！！
过了一会儿，男人放下书，起身说道:“娘子，早些休息吧，光线不好，伤着眼睛可怎么是好？”说罢，接过女人手上竹篾，扶着女人起身，又道:“娘子小心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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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了？
难怪那些阴魂厉鬼在还没挤出鬼门的时候，就把目光盯上了这个村子。
女子本身阴气便重，容易惹上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有孕在身时，更是招孤魂野鬼喜欢。
先前未曾发现那女人有孕在身，此时发现后，我暗骂自己眼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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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碍于妖邪不得轻易踏足人世这个规矩，我恨不得当场现出身形跳到他面前，把这句话大喊三声。
你们是真不把中元节放在眼里啊……
“呜……呜……”
这得是多重的阴气，才能让风声跟哭嚎一般。
我忙一口气吹灭了油灯。
“诶……”男人摸了摸头，疑道:“好好的灯怎么熄了？”
熄了就熄了，你赶紧休息吧……
“嘟——”
塞子的声音响起，男人面前多出一点橙红，应该是火折子没燃着之前。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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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又吹一口气，将火折子亮起，便要去点灯，我一边暗骂，一边灭了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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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外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心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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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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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你在做梦？
“呼——”醒醒吧。
我皱眉问道:“没得商量？”
“呜——”没得商量。
“呼——”没得商量。
反正你们最终只有一个能进去，既然没得商量，那我就将拖字诀奉行到底。
看看是你们先决出胜负，还是我先想出办法。
我提议道:“那你们先决出个胜负，之后我再跟胜出的人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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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果他们早早就结束了战局，胜出的那个集众鬼阴气于一身，那我未必会是对手，又该怎么办？
我一个实实在在的妖怪，居然想不出法子对付一群没有实体的鬼，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
等一下……
没有实体……
出家人不是常说“一切有为法，如梦亦是幻”吗？
可他们是实实在在的鬼魂，不是虚幻，只是人类看不见他们，人类看不见他们，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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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是背了，就连想到那些文字，我都觉得头痛欲裂，然而那个臭道士却完全不顾我在看到那段佛谒的时候有多痛苦，指着我额头上的红印印，拿我的性命威胁，强逼着我背。
我是一个妖啊，他居然强逼着我背佛谒，这跟想杀了我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
不仅我痛苦，就连周遭近些的妖怪也一道痛苦，因为小道士也念，那些妖怪上门来要拼命，都被小道士给打回去了，期间相比其他妖怪来说，我足足遭受了三倍苦难。
真是让人不忍回首……
诶？
鬼不也是阴诡之物么，甚至还不如妖怪光明正大。
那佛谒既然能让妖类痛苦不堪，那鬼呢？
我心中生出如此想法，却不敢开口试试，毕竟那段时光里，留给我的真真是只有痛苦。
眼看着周遭鬼魂已从上百之数变为十余个，我心中还是挣扎不定。
小书生都死了多少年了，他只让我看顾他妹妹的孩子嘛，没让我照顾后人啊……
可是他妹妹的孩子，终其一生也没找过我来帮忙啊……
人类跟我有什么关系嘛，说到底也只是人类而已，妖最擅长的不就是出尔反尔，不守信义吗？
我将来是要修仙的嘛，眼前的人都不救，将来还怎么修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是三条人……
“呜——呜——”
一声凄厉，我来不及再纠结，抬头一瞧，两只鬼魂相对立，将我堵在门口，成了一个三足鼎立之势，两只鬼魂相互防备，谁也不敢先动手。
我当即结印，划下一道屏障，口中说道:“要不……你俩先打？”
这他娘就跟人类养蛊一样，将一大堆毒虫怪物放在一起，最后剩下唯一活着的那只，就能在毒虫里称霸。你俩螳螂捕蝉争蛊王，我黄雀在后捕螳螂，不吃亏。
“人……类……无……信……”其中一只磕磕绊绊吐出人言。
另一只附和道:“偷……袭……”
这个你们都懂了？
随着修为上升，不仅能口吐人言，连头脑都聪明了？难不成这是人类养蛊的精髓？
我心内骂娘，实则却是望着他们一脸诚恳道:“我不是人啊，我是妖怪啊，可以信的。”
“无……情……无……义……伤……天……害……理……”
“对……”
妖怪再无情无义也不会像你们一样，能把好好的同类撕吧撕吧给吃了。
“你们又不是妖……”说话间，我祭出骨剑，反手就是一个破空势，想打他们个出其不意。
一剑破空，两鬼身形动作疾如风迅如电，闪避极快。
只一剑，我便做出了在身手与速度上不敌这俩蛊王的判断。
这他娘的绝对是和人类养蛊差不多，他俩只要再死一个，剩下的那个就是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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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得佛来，所增诸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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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百千万，亿载阿僧祗。”
头疼！！！
“常说法……教化，无数亿众生……”
我忍着烦躁，分心一瞧，两鬼一动不动，先是懵懵怔怔地瞧着我，未过些许时刻，便露出了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令入于佛……佛道，尔来无……量劫……”
“未度……噗……”
一点猩红，头疼死了……
佛也不好，我明明是为了帮助人类，才去念他的经文，他却要我痛苦不堪……我再也不要当一个好妖怪，要自私自利，要见死不救……
“铛——”熟悉的铜锣声，我疼出幻听了？
连幻听都跟这小道士有关？
“未度众生故，方便现涅槃。”
飘渺之声入耳，两鬼脸上的表情有所收敛，我头痛难当，捂着耳朵也不能阻挡入耳的谒语，口中则嘀咕道:“别念了……”
“而实不灭度，常住此说法。”
声音由远及近，每一个字就像铁锤瞧在我的头上，我已然痛到骨头都在发抖，听得“斯啦”一声，头骨处一阵清凉。我死死抓住被撕裂的人皮，恨道:“臭道士，让你别念了……”
“我常住于此，以诸神通力。”
我让你别念了，你听不见吗？
“令颠倒众生，虽近……”小道士的声音顿了一顿，又接着念道:“虽近而不见。”
臭道士，和那些口口声声慈悲为怀的神佛一样，都不是好人，把他杀了，整个世界就会安静了……
对，杀了他，杀了他以后就安静了……
这个念头一起，我便提起剑从地上爬了起来，亮起脸骨上一双碧绿的窟窿眼，四处寻找小道士的踪迹，喃喃道:“就连幻听，都跟这臭道士有关，杀了他，杀了他就清净了……”杀了他就清净了……杀了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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