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_风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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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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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月很快就调整了情绪,“那我先回去了,你洗吧。”

  她说着就朝那边的屋子走去,却发现季岑风跟在她的身后。

  “你不洗澡吗?”

  “走你的路。”

  “……”

  季岑风把司月送到卧室后,就拿了衣服去洗澡。

  司月坐在床边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电热风扇取暖器放在床尾的凳子上。

  取暖器开得通红,正热烘烘地照着被褥。

  司月目光微微顿了一下,站在原地轻轻地笑了起来。那好像一缕照向冰天雪地的朝阳,那么微小却又那么温暖。

  不管这暖意到底是来自谁,司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季岑风很快就洗完回来了,他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睡衣微微依靠在桌子边喝水,整个人笔挺高大的轮廓被极好地衬托了出来。

  可是现在才是晚上八点,他们却已经到了睡前的最后一步。

  那种不知道要和季岑风做什么来消磨时间的紧张感又慢慢地爬上了司月的后脊,她坐在床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手机,上面却是没有消息。

  她的手机运营商在这里的信号不好,网都上不利索。

  季岑风手掌轻拢着杯子,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司月的身上。

  司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却没有移开的意思。

  那目光很炙热,并不是随随便便地恰巧落在她的身上而已。

  季岑风有话要说。

  司月放下了手机,“你要什么要说的吗?”她眸子也看向季岑风,等待着他的发话。

  季岑风将杯子轻轻放在一边,起身先去关了取暖风扇,然后又关了灯。

  “上床。”

  司月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黑暗里的那个影子却寻着了她的手臂,将她拉进了那个温暖的被窝里。

  中午还是冷冰冰的床垫和被子已经被取暖器烤得干燥而又温暖,司月的腿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却又在发现被子里很温暖的下一秒,慢慢地试探着伸直着。

  真的很暖和。

  “外公不知道我们下午睡觉了,所以晚上才把取暖器拿出来。”

  黑暗里,季岑风的声音从司月的耳畔响起。

  山里真的很静,小小的卧室里,关了灯。两个人仰面睡在床的两侧。

  司月知道,他也和她一样,正直直地看着什么都没有天花板。

  “嗯,谢谢外公,我没有怪他的意思。”司月知道季岑风是在为外公解释。

  安静的呼吸浅浅地流畅在温暖的身周,那感觉很妙,司月忍不住想要时间停下来,她想要好好地感受这一刻安宁的奢侈。

  在她暴风雨的人生中,这一刻安宁的奢侈。

  从前过于地奔波在弥补生活的漏洞上,而后又别无选择地落入了和季岑风的纠葛中。

  司洵从来只看到了她的生活好了,有钱了。却从来不知道,司月的心里从没真正地宁静过半分。

  那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忧,什么都不烦恼的安宁。

  那种可以和身边人静静地坐在一起看着最无聊最无趣的风景,却不会心烦意乱地想着要如何讨好他、安抚他、对付他的安宁。

  可是这一刻,司月感受到了。

  她不再那样惧怕季岑风会曲解她的意图,嘲讽冷落她,也不再心思烦乱地在这沉默里慌张地揣测他是否又在酝酿下一个难题。

  他只是和她平静地躺在一起,同她说话而已。

  司月脸庞慢慢地转了过去,她发现季岑风也在看她。

  两双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那样安静地对视着。

  “明天去看我妈妈。”他开口说道。

  “嗯。”司月点点头,却没过问太多关于他妈妈的事情。

  对面的那个男人眼眸里忽然闪动了几分,然后紧紧地将司月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下巴轻轻磕在司月的头顶上,手臂将她整个人完整地收进身侧。胸口有些不甚平静地起伏着,司月能感受到他沉重缓慢的呼吸。

  她想,他现在是该要和她说些什么。司月身子慢慢地松软在了他的怀里,她紧紧地贴着季岑风温暖的胸膛,听他鲜活而又有力的心跳。

  司月没有想错,季岑风的确是要和她说些什么,他说了关于他的母亲,岑雪。

  关于那个从季如许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跟着他在黎京闯荡的勇敢女人。

  从小山村里出来,一眼就认定了当时身无分文却空有一腔抱负的季如许,岑雪固执地说服了当时在村里教书的外公,然后收拾了行李跟着季如许去了黎京市区。

  岑雪把自己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每日跟着他去进出货物,不管遭受到多少白眼和羞辱,都会笑笑和季如许说“没关系,以后就好了。”

  命运似乎是真的十分眷顾这对坚忍不拔的夫妻,岑雪怀上季岑风的那一年,季如许意外抢到了一笔本来并不属于他的大订单。

  他兴奋地抱着刚刚怀孕的岑雪在他们狭小的出租屋里转了好几圈。

  岑雪笑得合不拢嘴,当晚奢侈地从外面的肉店买了一点熟食两个人分着吃。

  季如许看着一直默默在背后支持他的岑雪说道:“这个孩子是上天给我们的福气,他会让我们越来越好的。”

  “是啊如许,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从来都是信你的。”岑雪满眼都是这个男人的好,她信他,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季如许一直觉得当年自己的话无比灵验,因为季岑风出生之后,他的生意就一飞冲天。季如许的确有过人的商业天赋,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傲慢与自负也开始逐渐显露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季岑风十岁那年,那个男人的傲慢与自负,彻底让他失去了妻子。

  家里用了很多年的管家不知在什么情况下欠下了大笔的负债,走投无路之际将年幼的季岑风和岑雪绑到了无人居住的小破楼里。

  管家的条件很简单,他要季如许给他五百万,再给他准备一辆车。

  五百万,对于当时的季如许来说并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但是那个男人却并没有选择报警也没有选择给钱。

  他选择私自和管家谈判。

  他既无法忍受报警后媒体和同行会如何评价他季如许的无能与妥协,也无法忍受就这样被管家扼制住喉咙任他摆布。

  所以他选择谈判,他季如许要用他那一套高高在上的慈悲去感化那个彻底走投无路的赌徒。

  那年,他对岑雪说,那个孩子是他们以后的福气。他感谢那个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好妻子。

  但是那个男人却被权利和傲慢熏昏了头脑,利益权衡之下,他选择了要保全自己的面子。

  他那么的笃定自己可以通过和管家的谈判保住岑雪和季岑风,所以他骗管家骗岑雪五百万还没凑齐,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却没想到被逼疯的管家在第三天晚上就一刀捅死了岑雪。

  季如许这才吓得慌忙报警。

  警察在那个鲜血遍地的小屋里抱出了浑身脏乱陷入昏迷的季岑风,季如许却连走近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只是远远地站在警车的旁边,手脚发凉。

  那天,季岑风失去了爱他护他整十年的母亲。

  季如许失去了同他相濡以沫十多载的妻子,和那个会笑着扑向他怀抱的儿子。

  却保住了他可怜的自尊和五百万。

  季岑风的声音一直都很平缓,他手臂紧紧地抱着司月,同她讲述着这个噩梦一般的过去。

  司月沉默了很久,久到男人的声音消散在无声的黑夜里,她都没有接起下一句话。

  她手臂沿着季岑风的腰际,同样紧紧地环了上去。

  季岑风身子一顿,然后将她的头更深地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那一刻,司月感到了心痛。两颗紧密相贴的心脏在这样的深夜里产生了共鸣。

  她感受到了他的痛苦,他感受到了她的心疼。

  可他们却又什么都没说,只紧紧地、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那一秒,司月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意图。他烦躁地打乱了司月本以为理好的线团,然后拉起她的手,让她朝这个方向走。

  司月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猜他的想法。

  不知道这样的平静是否仍是一时兴起。

  可现在的这个时刻,那个男人的心脏那样有力地跳动在她的耳侧,他轻轻地将自己的伤口掀开,然后叫她看个清楚。

  他伸开手掌,给了她一个走进他内心的机会。

  司月不敢确定,他是否原谅了他们之前那段难堪的过往。但是当下的这个瞬间,季岑风拉着她的手,要同她,往前走。

  夜里的时间被沉默拉得绵长,季岑风慢慢地抚着司月的头发。

  “没什么要问我的吗?”他低声开口。

  司月抬起头去寻他的眼睛,两人靠得那样近,鼻息紊乱在彼此的脸颊上。

  “那三天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她轻声问道。

  男人的心跳重重地落在胸口,声音平缓,“不记得了。”

  “嗯。”司月也没追问。

  沉沉的呼吸彼此起伏在相贴的温热间,季岑风鼻尖轻轻蹭在她的发间,“不说说你的事吗?”

  “我的吗?”司月笑了一下,重新把头埋进了他温热的胸膛里。

  “我们以前是住在黎京乡下的。”

  “大概是八九岁的时候,司南田和李水琴带着我和司洵从河水镇搬到了黎京市区。”

  “不是我们之前住的那个出租屋,是更久远前租的一个小房子。在一家兰州拉面旁的小巷子里。”

  “哪里的兰州拉面?”季岑风忽然问道。

  司月没想到他问得这么仔细,她想了下,“就是胜利广场南边,离市中心挺远的,和我们家完全是两个方向。”

  司月极其自然地说出“我们家”三个字,忽然嘴巴闭了一下,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胜利广场南边吗?”季岑风却没有在意她的异常,“是不是那边还有家大药房?”

  “是的是的,”司月声音里染上了一丝雀跃,“就是那里。”

  “我们刚搬过去的时候,我特别不喜欢那里,又小又脏,晚上睡觉蟑螂都能从你床头爬过。”

  “但是后来有一次我过生日,李水琴从外面给我带了个小蛋糕,软软的热热的,里面有一层很薄很薄的奶油夹心,吃起来甜得不得了。”

  “从那以后我就喜欢那里了。”

  “就这么简单?”季岑风问道。

  “嗯,就这么简单。”司月点点头又去望他,“因为那个蛋糕是李水琴从家门口的小摊子上买的,她顺路才会给我买生日蛋糕,搬走的话,就不顺路了。”

  怀里的女人声音软软的,烘着些温热的气息落在季岑风的下颚。

  他手臂将她轻轻地往上带了带,司月就与他平视了。

  两个人极近地面对面,冰冷的鼻尖似有若无地蹭在一块,司月悄悄敛了几分呼吸,不知道是在克制什么。

  过了两秒,女人的身子开始有些紧绷,她手臂不由自主地按在季岑风的肩头,好似要挣脱开他的怀抱一般。

  季岑风将她的手拉着环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沉声问她,“怎么了?”

  司月沉默了一秒,“没事。”

  可那浓重的鼻音却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明显,季岑风眼眸一顿,然后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温热的眼角处,有一些湿润。

  “哭了?”

  “对不起。”司月低下了头,身子有些急促地想要转过去。

  可季岑风却紧紧地抱住她不肯她走,“为什么哭?”

  司月心里有些慌乱地又想起了那个夜晚,他毫无道理地将她的行为打成不要脸的勾引,然后叫她那样的难堪与痛苦。

  她害怕在季岑风面前哭。

  她害怕被误解。

  司月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妄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鼻音虽然还是有些重,但是语气却没有半分博同情的意思:

  “只是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东西,有感而发。”

  司月手指快速地擦过脸颊,“好了,我要睡觉了,晚安。”

  这一次她快速地转过了身子,季岑风没有拦她。

  司月心里一口气重重地、艰难地呼了出来。眼泪便跟着落在了枕头上。

  她很怀念那个李水琴在巷子口给她买的生日蛋糕,廉价而直白的甜蜜,曾经是那么多年那个狭小出租屋里的司月,唯一的快乐。

  她一年又一年地长大,吃着李水琴每年如约而至的快乐。

  但是从某一年之后,她就再也没吃过了。到底是哪一年呢,司月也不记得了。

  她刻意地忘记了很多关于过去的不好的回忆,有一些珍贵的爱意却又那么清晰地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些稀少而又闪着动人光芒的爱意在每一个看上去没有希望的黑夜里支撑着司月,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可以变得更好。

  司月很幸运,她知道自己从没有变成沼泽里怪物。

  她很满足,很满足了。

  床边的那个小女人慢慢地沉寂了呼吸,她该是闭上双眼了。

  “司月。”寂静深夜里,有人喊她的名字。

  司月的眼睛忽的,又睁开了。

  “转过来。”

  她身子慢慢转动。

  季岑风的手臂牢牢抱住她柔软的腰肢,再一次将她揽入了怀里。

  这一次,他没有将她按在自己的心头。

  这一次,他落下了温热的唇。

  那温热裹挟着不可抗拒的雪松木香沉沉袭入了司月的唇间,将她所有的小声啜泣与隐忍耐心吞入口中。

  两颗敞开伤口的心脏紧密无间地拥吻在一起,那一刻,所有曾经哭泣疼痛的细肉攀爬着互相纠缠到了一起。

  司月想着,从此以后该会是有很多个,安宁的片刻了。

  他拥着她,第一次,两颗冰冷的心紧密地贴在一起。

  男人轻轻地离开了她柔软的唇瓣,气息沉重:

  “可以哭。”

  “但是只能在我面前哭。”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司月还被季岑风揽在怀里。

  男人睡得很熟,两条眉毛服帖在挺立的眉骨上,下面是一双她总也看不清的双眼。鼻梁高挺,嘴角轻轻地抿起。

  司月安静地敛着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平稳温热的呼吸有规律地打在她的脸颊,司月嘴角淡淡浮起了一个笑。

  “醒了?”谁知道下一秒,季岑风就睁开了眼。

  司月:“……”

  她有些条件反射地收起笑容,却又忽然意识到,他们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嗯。”她低低应道。

  季岑风闭上眼轻吸了口气,然后低头吻了吻司月的额头,“再陪我睡一会。”

  男人声音带着干燥轻柔的舒缓,手臂收了收又将司月搂得更紧了。

  司月想起了很多个他深夜回家的身影,连续一个礼拜甚至一个月的高强度工作以及仿佛是家常便饭的加班。

  他从来都不是被人捧在手心上坐享其成的大少爷,尤其是经历了那样常人无法想象的绑架之后,他却还是那样坚强地扛了过来。

  季岑风说他不记得了。

  他说他不记得和岑雪被关在那幢小破楼的三天里发生了什么。

  但是到底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记得。

  司月不知道。

  面前的男人面容沉静,司月看了他一会,轻轻地往前靠了靠。

  鼻尖极近地擦在一起,男人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司月还没来得及主动凑上他的唇瓣,就被一阵温热强势覆盖。她心里一阵难以言喻地潮热,不由自主地揽上了他的脖颈。

  那是一个不带有任何前情的吻,不是因为气氛合适,不是因为故事感人。

  而是因为我想吻你的时候,你也是。

  我们只是单纯地想要拥吻,想要亲密无间地贴近彼此,想要不遗余力地感受彼此。

  季岑风深深攫取着司月的呼吸,她面色逐渐潮红,他眸色逐渐深谙。

  男人利落地翻身虚压在了司月的上方,他收手按在女人的后脑,微微侧头加深了这个吻。

  隐在温暖棉被下的身子逐渐契合,司月不禁微微喘出了声。

  那像一片落进白水里的泡腾片,翻滚着气泡就蔓延在了男人的心里。

  季岑风手指顺着司月的后脊下行,一切燥热被肆无忌惮地烘至高点——

  ——直至那声敲门声响起。

  “小风,你们起来了没啊!”

  外公老早就起了。他先去村头那里拿了上坟需要的香,然后回来的时候又买了些新鲜的鱼和肉。

  厨房里早早地忙活了大半天,外公去看时间也才不过七点半。

  但是他习惯了,这么多年一个人住在这里,外婆走得早,他心里也没了什么念想,只想一辈子在这山里陪着外婆和女儿。

  小风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回家来陪他一段时间,那就是外公一年里最开心的事情了。

  尤其是今年还带了小月一起过来。

  就连昨天打牌的老头们都看出来外公今年格外得开心。

  屋子两个人睡得久,本来外公是没打算去叫醒他们的,但是李原已经在院子里等了快半个小时了,他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敲门。

  季岑风先走出来的,他洗漱之后从箱子里随手拿了件白衬衫,司月的脸颊上还有些绯红,乖乖地坐在床上看他。

  季岑风扣纽扣的时候,司月忽然朝他眨了眨眼睛。

  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油然而生。

  季岑风嘴角隐着笑意朝床边走过去,司月自然而然地接下了他手里的纽扣。

  “这边的淤青是怎么回事?”司月一边动手一边抬头朝他望去。

  季岑风手指轻轻绕着她的发丝,“不小心弄的。”

  “不小心弄什么弄的?”

  男人垂眸,没说话。

  司月没再问,“好了。”她细心地将领口也整理好,然后轻轻地拍了两下。

  刚要收手下床去洗漱,季岑风忽然按住了她的手掌,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

  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脸上的表情不算好。

  司月知道,她不应该问那个淤青的。

  “去洗漱吧。”季岑风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放了她走。

  大门一打开,季岑风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同外公聊着天的李原。

  “季先生。”李原一看季岑风出来了,立马端正了身子,“东西都买来了。”

  “辛苦。”

  “不辛苦,”李原领着季岑风朝浴室走去,“这边买了个暖风机放在门口,洗澡的时候就不会冷了。”

  季岑风点点头。

  “然后还有电热毯、棉被这些我都先放在大堂里的桌子上了。”李原说着就往里面走。

  “不用了,我一会自己去拿。”

  李原收了脚步,麻利地点点头,“好的,季先生。”

  “你先回去吧。”季岑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多留他。

  司月洗漱完之后,在白色的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厚实的黑色羽绒服。

  她一张巴掌小脸落在黑色上,显得格外娇嫩,头发简单地扎在身后就走出了门。

  一出门就是刺骨的寒意,又干又硬,直愣愣地往人脸上吹。

  季岑风看见她出来了,转身去拉她手,“走,先吃点早饭,然后我们出门。”

  三个人简单地吃了早饭,身子也逐渐适应了寒冷便上了路。

  外婆和岑雪的墓靠在一起,沿着外公家门口的小路一直走,然后穿过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就到了。

  两座坟头靠在一起,外公一到就熟练地先拔了上面心长的一些杂草。

  “来看你们啦。”外公声音浑厚,与平时并无太大差别。

  又或许这件事他干了太多年,所有的悲伤与痛苦早就留在了无声沉默的黑夜里。

  季岑风接过外公手里的纸巾,弯腰仔细擦起了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

  司月心情有些沉重地站在身后,看着那个她从未谋面的女人。

  她长得很漂亮,眉眼里有一点和季岑风相同的英气,嘴角高高地挽起,好像一辈子都是那样的幸福无忧。

  可就是这样一个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女人,却如此悲哀地死在了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手里。

  司月心里是巨大的无力感,她太知道赌博会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样了。

  “需要我帮忙吗?”她轻轻拉住了季岑风的衣袖。

  男人手指顿了一下,直起了身子,“不用。”他随后将纸巾放回了袋子里。

  外公点燃了两只香,一只插在外婆的坟头,一支插在岑雪的坟头。

  灰色的细烟袅袅地升向澄澈的天空,就好像一支无形的信笺,活着的人慢慢抬头看着那烟逐渐消散在冷风里,他想着,他们,应该会收到的。

  要是还有说不完的话,我们梦里再说也好。

  外公轻轻叹了一口气,收拾了袋子,“小风,我先回去了。你带小月在这里逛一逛吧,这一片麦田景色好。”

  “可以吗?”季岑风偏头看司月。

  “嗯。”司月点点头。

  外公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季岑风和司月便沿着那条窄窄的小路朝麦田深处继续走去。

  两个脚步缓慢的影子,一前一后无声地行走在寂静的田埂上。

  天色是一碧如洗的蓝,偶尔几只飞鸟划过天空,其余便是无边的静。

  司月亦步亦趋地跟着季岑风,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她心里却是无可动摇的心安。

  他要带她去哪里,那就去哪里好了。

  男人黑色的衣角时不时被风吹起,眼帘里那双黑色的鞋子却忽然停了下来。

  季岑风转过身子,朝司月伸出了一只手。

  司月抬头看着他,冷风猎猎地吹过他的发梢,黑色的头发下一双黑眸更显深沉。

  早晨那个意犹未尽的温热裹挟麦田淡淡的香气朝她袭来,司月眼角温柔地挽起,伸手搭了上去。

  他手指修长有力,将司月的手紧紧握在掌心,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女人快步走到了他的身侧,同他一起沿着这条无尽的小路继续前行。

  他们会去哪里,司月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她会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她被他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感受着着久别重逢的温柔。

  口袋里,男人的手指微微松开。

  司月偏头朝他望去。

  季岑风也回看她,缓声说道:“下雪了。”

  司月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放眼去看那大片的麦田。零零星星的雪花从天空中悠扬地飘下。

  “真的下雪了!”司月声音雀跃着朝季岑风说道。

  他点了点头,口袋里的那只手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与她,

  十指相扣。

  司月眼神一顿,只听见他说道,“继续走吧。”

  那天他们在麦田里走了很久。

  外公说的麦田景色很好看,他们便看了很久。

  山间的雪一下就又大又猛烈,来时尚能看见黑色的土壤,回去的时候就已经铺上了一层白白的雪衣。

  还不到踩上去就能听见沙沙声的时候,但是那一串小脚印已经足够让人心情愉悦了。

  司月和季岑风回到家里的时候,身上都落了不少雪。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掸雪,忽然听到了外公的声音。

  他还带着那顶温暖的毡帽,站在门廊下面看着两个人手牵手的人,笑眼眯起:

  “一起在雪天里走过的人,一定也会共白头的。”

  司月听完外公的话,转眼看向了季岑风,男人也在无言地看着她。

  黑色的头发上薄薄地铺了一层晶莹的雪花,共白头,这样真的会共白头吗?

  司月心口微微压着呼吸,她不敢回应这句话。

  “进屋吧。”季岑风说道。

  “嗯。”

  司月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

  忽然一阵清脆的手机声响,司月目光落向了季岑风的口袋。

  男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工作电话。”然后就让她先进屋。司月应了声,就和外公先进了屋子。

  电话一接起,里面是一个他曾经很熟悉的声音:

  “季先生,纽约家里的玫瑰花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全部种下。您什么时候回家?”

  司月和季岑风在外公家里待了一个月,年初二的时候回了黎京。

  外公给车上装了满满当当的食物,还嘱咐季岑风好多遍回去要对司月好。

  两人开车回到黎京的时候,正是下午三点。管家和阿姨都已经在家里等着了,司月帮着忙一起把食物搬回了家。

  冷冷清清的家里瞬间就有了一种丰收的快乐,那种被人宠爱被人眷顾的快乐。

  司月上楼之后,才看见季岑风在换外套。

  “要出门吗?”司月问道。

  “嗯,”季岑风拿起手机,“你是初五上班对吗?”

  “是的。”司月点点头。

  “那你这两天在家休息休息,我还有事。”季岑风说完之后便离开了家里。

  司月在卧室里站了一会,便径直去洗澡了。

  季岑风几天都没有回家,司月也没去过问他在做什么。

  因为当下有一件事情,又不得不重新提到了她的眼前。她要还季岑风钱,这一点没的商量。

  即使现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但这并不能改变她嫁给他的时候,他们就是不平等的这件事。

  这一段婚姻的开始,就不是正确的开始,所以她没办法就这样欺骗自己,现在和好就万事大吉了。

  初五那天上班,司月早早就起来下了楼,却在楼下餐厅里看到了两天不见人影的季岑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家,正神色平静地喝着咖啡,叫司月过来吃早饭。

  “你早上回来的吗?”司月坐在他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是,”季岑风点点头,“这两天去处理了一点公司上的事,等到上班就来不及了。”

  “这样。”司月朝他笑了一下,“注意身体。”

  季岑风目光落在她身上,“好。”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之前上班的时候,李原会在路上给季岑风汇报一天的行程,然后两人下了车后就各奔东西。

  但是今天又好像有些不同,车子停到公司地下停车场后,季岑风没有和李原一起去坐专用电梯,而是和司月一起走到了职工电梯。

  司月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季岑风却是神色淡然,“我不是公司员工吗?”

  司月轻笑出声,“这个时间点的电梯都是会很挤的。”

  “是吗?没试过正好试试。”季岑风揽了她的身子同她一起走了进去。

  司月说的没错,这个点的电梯几乎在每层楼都会停,尤其是上到地面一层的时候,电梯门一开,就是黑压压的人影子往里面冲。

  但是今天却是实在诡异,第一个踏进电梯的小伙子在看见季岑风的下一秒,立马退了出去,然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下这的确是员工电梯。

  “不进来吗?”季岑风朝外面有些不知所措的人群说道,他心情好像很好,连眼角都带着淡淡的惬意。

  “季,季总好。”为首的那个小伙子结巴了两句,然后立马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平时最是嘈杂的电梯间今天沉默地像是被下了咒,一层一层停下,又一层一层上行。

  终于到达三十六楼的时候,司月朝季岑风低声说道,“我先走了。”

  季岑风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不高不低,“晚上去楼上找我,一起回家。”

  那声音缓缓地浮在死寂的电梯间里,司月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的惊异。

  电梯门打开,除了季岑风,所有人都下去了。

  ……

  设计组的楼层第一次出现了这么多人,出来倒咖啡的王经理一脸震惊,连忙拉着司月到一旁,“这电梯坏啦?”

  司月转头看着王经理,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甜意,轻轻噬咬着她的心尖。

  “好像是。”她轻声说道。

  王经理皱了皱眉,也跟着笑了起来,“司月,新年快乐啊。”

  “王姐,新年快乐。”司月声音透着软甜的气息,落在了王经理的眼里。

  “比过年前开心多了。”王经理说道。

  司月敛了敛笑意,“这么明显吗?”

  “当然啦,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王经理得意地笑笑,“之前每天来上班,眼里都没魂,现在不仅魂回来了,人也回来了。”

  司月嘴角抿住,却还是挡不住的笑意。

  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眼眸里,折射出了一种淡淡的光芒。

  “行了,去收拾收拾心情,一会早上十点开会别忘记了。”

  “好。”

  新年上班第一天,早上十点要开设计组的大会。

  司月在位置上收拾了一下东西,把水杯什么都清洗了一下。办公室里暖气开得足,她把厚外套脱下,只剩里面的贴身高领白毛衣和牛仔裤。

  王姐说的好像没错,司月的确心情有点好。

  做什么事情都是干劲十足的样子,就连那张平平无奇的办公桌今天都显得格外可爱。

  可是司月今天也感到了一丝奇怪。

  明明已经快要十点了,但是她却没有看见温时修。

  自从过年前和季岑风去了外公家之后,算下来他们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上次迫于无奈没能和他做那个项目,发了道歉短信后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说实话司月心里有些愧疚,温时修从来到辰逸的时候就一直在帮她,现在却好像有些生她的气了。

  她想要当面和他再道一次歉,最起码要看到他的回复,不管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时钟到了十点,司月还是没看到温时修,她只能先起身去了会议室,结果却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

  年前还在一起上班的不少同事全部换成了新面孔,司月看着会议室满满当当的人,居然只能认出四五个!

  就连陈河都不见了。

  司月满眼惊讶地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王经理很快就进来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有些茫然的司月,镇定地朝她笑了笑。

  一个小时的会议结束之后,司月这才知道,他们设计组一大半的同事都在年前全被辞退了。

  而且辰逸也取消了和温时修的合作挂靠关系,所以他也不会再来辰逸上班了。

  会议结束后,司月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无法不去想这是否和季岑风有关。因为那些被辞退的同事正是之前在公司里大肆传播谣言的那几位。

  实在是太巧合了。

  那么温时修呢?他又是为什么被辰逸取消了合作?

  明明年前他做出的黎京美术馆设计方案得到了上面很好的肯定,为什么辰逸还会取消和他的合作?

  司月唯一能想到的季岑风和温时修有过节的地方,就是她去参加云舒私人画展的那一次,但是她已经和季岑风解释过了。

  司月有些出神地坐在位置上,收着一口气。

  但是她的解释,季岑风本来也不会相信的。

  算了,晚上回家的时候再问问吧。

  司月刚准备把这件事忘记,王经理就从办公室里探出了头,“司月,过来一下。”

  司月随即点了点头,“好的,王经理。”

  办公室的门一关,王经理就让司月坐到沙发上,“喝茶吗?”

  “不用了王经理,我外面有。”司月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她想王经理应该是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王经理笑眯眯地坐在她的对面,“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李雪怡王梅那些人却都不见了?”

  王经理说的正是那些传谣言的人。

  司月点点头,“公司的决定吗?”

  “是啊,”王经理身子后仰靠在沙发里,“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他们嚼舌根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公司里有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有的时候作为上级你是很难处理的,因为这些东西就好像一个灰色地带,要是动真格了却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后都不知道是谁占理。”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被辞退的?”司月问道。

  王经理笑了笑,“不过季总也不是好对付的,他直接给了那些人两个选择,要么主动辞退公司可以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要么被公司辞退,他们可以获得相应的赔偿金,但是设计行业里绝对不会再容得下他们了。”

  “见风使舵他们是最厉害了,没两天就纷纷上交了辞职信。”

  司月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她甚至不知道季岑风什么时候做了这些事情。他什么也不告诉她,什么也不说。

  王经理看司月有些愣神,“我知道你之前应该是和季总有一些不愉快,但是现在他出手帮你解决了那些人,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他心里是很在乎你的。”

  司月点点头,“嗯,我知道。”

  “不过,”她忽然看着王经理,“不过温组长呢,他为什么也离开了辰逸?”

  “你说温时修吗?”

  “是。”

  王经理推了推眼镜,“哦,年前的时候就结束合作了,温时修自己来交的辞职信。”

  “他主动离开的?”司月有些难以相信,因为就在年前的时候他还告诉自己,他有一个项目挂靠在辰逸,所以手续会很方便。

  “是啊,当时就是我帮着办理的手续,好像是有其他合适的公司开出了更好的条件,所以就走了。”王经理微微欠身看着司月,“他没告诉你吗?”

  “…没。”司月心里说不上来的感受,并不是失落或者难过,只是有些不知为何。

  “啊,没事,”王经理安慰她,“你以后工作久了就知道了,职场上来来往往,送走的人太多了,别太在意。”

  司月轻轻吸了口气,“好。”

  “不过我今天找你来是有其他的事情,”王经理说着从手边拿起了一份文件,“你看看。”

  司月有些好奇地接过,居然是一份私人别墅的设计案,她眉头不禁拧起,正是温时修走之前和她讨论过的那个案子。

  “这不是温组长之前要做的案子吗?”

  “是啊,但是他走的时候把这个案子留在辰逸了。”王经理说道,“司月,你上次在黎京美术馆的设计案里表现很好,所以我们上面商量之后,决定这次让你做这个设计的组长。”

  “我吗?”司月声音不自觉提高,两只眼睛看着王经理,她并不是很确定她可以一个人做得来这件事。

  王经理一下乐了,“司月,你还记得当时我打电话给你让你回来辰逸上班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在纠结什么,迟迟不肯答应我。”

  “我和你说要清楚自己要什么,别被无所谓的小事羁绊住脚步。然后你一下就答应我了。所以这一次也要这样好吗?司月,相信自己一次,给自己一个机会,这是对你最好的磨练。”

  王经理俨然是一定要确保司月接下这个案子,她说完之后就把文件放到了司月的手里,“自己先去看看吧,过几天给我个名单,我好给你调配人手。”

  她说完就推着司月出了办公室。

  司月手指紧紧地捻住那一叠纸张,她分明站在坚硬牢固的地板上,身子却好像漂浮在一片她无能为力的大海里。

  而在那里,有人强硬地为她指了一条路,告诉她。

  司月,你要听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手动加快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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