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_平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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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李述闻言脸上却丝毫不动一双眼直视沈孝“你说得都对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这一切要花多久?三年?你凭什么认为你三年考课之后就能回京就算你做出了能上天的政绩只要太子让吏部的人动动手指头你一辈子都要沉沦下寮,永远都爬不上来。”

  “沈孝,明明有一条更平直的青云路等着你你为什么要选这么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如果有第三条路,难道她李述就蠢到如此地步,非要把沈孝逼到那种境地吗?

  这件事不是上上策就是下下策,根本就没有中策可言。

  她选了上上策沈孝选了下下策。既如此还有什么合作的必要。

  为什么要选一条更艰难的路去走。

  沈孝满口都是涩意“雀奴无论这件事背后有多少政治筹划说一千道一万,其实我只有一个理由……你知道的。”

  李述冷眼看过去“我知道什么?沈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一个从六品的官可却妄图肖想本宫你不觉得你很可笑么?”

  沈孝听得一窒。

  可笑。

  李述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的感情么。

  那一日,那一时,就在金玉阁里,就在这张罗汉榻上,她点过头,承认了她喜欢他啊。

  为什么她能将感情这样干脆地弃之敝履,连一分一毫的留恋与犹疑都没有。

  难道她的心就是铁石做的,没有任何感情纠葛,只有纯粹的政治利益。

  从前他有用,所以她对他笑,如今他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她就收了那些情谊,再也不屑于看他一眼。

  袖中的玉簪贴肤放着,玉质明明温润,可沈孝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寒。

  这样的李述,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他慢慢地退了一步,自嘲地笑了一声,“是,下官只是个从六品的县官,怎么敢奢望公主。”

  他从袖中取出玉簪,放在棋盘上,“公主,这是贺你生辰的礼。”

  李述垂眼去看那根血玉簪,沈孝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想劝她,“我明日就走了,有些话你或许不爱听,可我还是想对你说。政治上一昧往上冲,并不是好事。这三年我不在你身边,你尽量收敛一下,权势太过,恩宠太盛并不是好事,因为这样就将自己摆在了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太过显眼,就容易出错。如果可以,我反而建议你藏拙,顺着这件事也沉下去,避府不出,等我回来。否则我怕东宫会嫉恨你,皇上也容易利用你。”

  李述安静地坐在罗汉榻上,垂眼看着那根簪子,一时之间不说话。室内非常安静,竟有一种温馨的氛围。

  这是他们俩的最后一面,沈孝想,三年里他就要靠着这一眼印象让自己坚持下去。如果只是记得她冷淡的侧脸,让他怎么能熬的过去。

  沈孝朝李述走了一步,伸出手去想要去握住她的肩,想要将她揽在怀里。可李述却好似被蛇咬了一般,直接将他的手打开。她噌一声就从罗汉榻上站了起来,想要避开沈孝的怀。却因动作太急,不小心将榻上小几都撞在了地上。

  那玉簪就直直地跌在了毯子上,李述一退,没留意,竟然就直直地踩了上去。

  玉碎的声音该是清脆的,可因被她踩在脚下,埋在毯里,声音反而显得非常沉闷。

  李述一愣,连忙退了一步,低头一看,那簪子已经被她踩成了两半。

  沈孝低下头,愣愣地看着地上。血玉簪,与宣城红毯融为一体,落在地上若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见的。

  沈孝朝李述的方向走了一步,半跪在地上,低下头去将簪子捡了起来。

  浑然一体的血玉簪,骤然就这么断成了两半,断口处锋利,伸手去摸,仿佛能将肌肤都割破。

  他挑了很多礼,最终才挑中了这根簪子。这还是他亲手磨的,因为技术不好,所以没有雕花纹,但他也觉得比经过玉匠人的手要来的诚心。

  他弃了一生所求的权势地位,末了的结果,就是这么一根被摔碎的簪子。

  沈孝只觉得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李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沈孝已经站了起来,他就站在李述面前,可却没有直视李述的眼睛,反而去她发间搜寻那根金钗。

  他沉默的看了她片刻,忽然道,“李述,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话仿佛一记闷棍,李述当时就听得脸色一白。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看错你了。

  李述的唇颤了颤,想要说什么,可沈孝却径直略过她,就往门外走去。

  “沈孝。”

  李述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沈孝的身体立刻停住了,可却没有转过身来。他脊背绷得很紧,右手紧紧握着,手心里透出一点玉簪的尾巴,仿佛一点血迹。

  李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一盘死局,他们俩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就注定不能携手。

  他很好,只是她配不上他。

  李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我的合作就到这里吧。”

  沈孝还是紧绷地站着,没有做出任何回复,他只是右手将玉簪握得更紧,努力让自己不要回头。

  他迈出门槛,下了楼梯。

  沈孝没有看到,身后李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青碧色的袍子消失在楼梯口,再也看不见。

  可她还是睁大了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向楼梯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看一眼少一眼,此后二人相隔千山万水,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千思万念。

  看一眼少一眼。

  诸事保重。

  李述在心里说。

  次日。

  朱雀门外,天刚亮沈孝就牵马出了城,可站在城门口,却牵着马没有动弹,就这么一直等到了辰时。

  因要赶路,他便穿了身家常衣服,一身灰色布袍,恍惚间又是当初进京赶考的样子。

  彼时进京,意气风发,觉得天下都在他手中。如今却为了一桩痴念,甘愿将天下都让出去。

  可没有人看重他这腔痴念,甚至都没有人来送他。

  也是,一个从六品的县令,怎么配得上平阳公主亲自来送呢?

  沈孝摸了摸袖中端成两半的玉簪,他到底还在奢望什么。

  侍从催促了很久,“大人,再不赶路,天黑时可赶不上驿站了。”

  沈孝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走吧。”

  正要翻身上马,忽然城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沈孝心里一紧,连忙望过去。

  是她么。

  他竟有些没出息地屏住了呼吸。

  他昨天不该那样说她的。

  可来人却是一人一马,一身黑衣。那是崔进之,他一身劲装,显然要出城做什么事去。

  看到路旁沈孝,崔进之调转马头过去,但却并不下马。

  他的马是最优品的大宛良马,极为高大,骑在马上俯视人的时候,有一种极为凌厉的压迫感。

  “沈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去?”

  崔进之在马上,无论如何沈孝都得仰头看他,气势上二人明显就分了胜负。

  可沈孝却并不正眼看崔进之,只是微微偏头,以一种斜睨的方式瞧着他,就显出几分不屑。

  “崔公子何必明知故问。”

  崔进之的目光在沈孝身上落了片刻,忽而就笑了一声,“沈大人当真是来去赤条条,好歹做了这么久的官,如今外放了,竟连个相送的人都没有。”

  这话一出,崔进之明显看到沈孝薄唇抿紧,很明显,这个话题让他心中不悦。

  崔进之转头往城门口方向看去。

  空空如也,根本就不见李述的影子。

  你们不是互相信任的政治伙伴么,怎么,如今就因为我一封弹劾折子,这么容易就闹掰了?那这个感情基础也太差了。

  崔进之捏紧了手中马鞭,目光凛然。

  沈孝他算什么东西,跟雀奴才认识了多久,就想跟她成亲,共度一生。

  他根本就不了解雀奴。

  从李述十岁到二十岁,崔进之同她相识整整十年,前五年至亲朋友,后五年至亲夫妻。他甚至比李述自己都要了解她。

  后宫里那么多不受宠的公主,唯有李述生了一双尖锐的眼,仿佛刀一样,直直劈开眼前的浓雾,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年他们初遇不久,后来李述再找他,开门见山便是,“你能不能教我读书?”

  她瘦瘦小小,却仰着头毫不退缩。因为他是她能抓住的,唯一向上爬的通道。

  为什么她不安安分分做一个普通公主呢?不会被欺负,但也不会被重视,到年龄了就嫁出去,生儿育女,一辈子这么过下去。

  李述说,“这世上的活法有很多种,可我偏想要最好的那一种。”

  她从小就这样。

  因为太缺爱,所以拼了命想要用权力与金钱来弥补。

  沈孝怎么配得上她,他们二人的鸿沟太大了,无论曾经怎么亲密无间过,总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只有他才是和她一模一样的人,他们将一起沉沦权力的沼泽,一起堕入黑暗的地狱。

  他太了解李述了,给她一道选择题,她毫不犹豫就会和他做出相同的选择。

  他已经彻底陷进去了,再也出不来,怎么能允许她独自一个人奔向光明。

  哪怕她想奔向光明,哪怕她的人生中有人愿意将她拉出泥沼地,崔进之都不能允许。

  崔进之将目光从空洞的城门口收回来,落在了沈孝身上。

  联盟已经彻底破裂,合作已经不复存在。那么,就到了分而击破的时候了。

  沈孝把东宫害至如此地步,是他报复的时候了。

  崔进之道,“沈大人,此去前路漫漫,你一定要保重。”

  他笑着说,多情凤眼落在沈孝身上,仿佛是朋友之间的殷殷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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