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黄挚,王听云_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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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黄挚,王听云

  旧楼门板隔音差,王听云听到了黄挚的话。她关上房门,把他隔绝在外。自己看书。他说累了,自然

  会走。

  他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不过,之后的几天,他天天过来,来说几句就走,都快和门神交好友

  了。

  高考失败的是她,放不下这事的,却成了他。可笑不可笑。

  临近过年,王听云把房子打扫了一遍,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刚下楼,就被黄挚拦截了。她怀疑,

  他是不是长期在这儿蹲点,要不怎么就这么巧。

  她真怕了他,主动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别记着了。”

  黄挚笑了下,“你都记着,我当然不能忘。”

  和他说什么都没用,王听云拖着行李箱,想要绕道而行。

  他向左一步,伸手拦住,“你去哪儿?”

  “关你什么事。”他不让她走,她只好停下,抬头问:“你是不是想和我说道歉?”

  “道歉无济于事。”黄挚还一屁股坐上她的行李箱,“我欠了你,你说吧,拿什么还。”

  他重得她拉不动,她想捶死他。“不用还了,你别再出现就行。”

  “那不行。”他长腿交叠,真当她的行李箱是沙发一样,悠哉悠哉,“我要这么跑了,还欠着

  你,我良心不安。”

  王听云抱胸,摆出了凶恶的样子。“那你想怎么样?”

  他不为所惧,“这话我问你,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她拍拍他屁股旁边的箱子边缘,“没有,你离远点。”

  黄挚坐得更稳了,“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赖皮,“没有了,我说没有!”她只差叉腰大喊了。

  “你去哪儿?我给你搬行李吧。”他站了起来。

  她忽然问,“你读大学了吗?”

  “没有,我工作了。”

  “搬砖吗?”她还记得他的话。

  “在游戏公司。”黄挚接过她的行李杆。

  她不放,被他硬扯了过去。她狠下心,说道:“你道歉,也是为了自己好过。但我不会原谅你

  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从何得知,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过去。我真心诚意想做补

  偿,你要误解是你的事。记得我说过,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同样,你也是。你要是把我打死在这,

  我也就认了。”阴天过后,今天太阳尤其耀眼。他碎发下的眼珠子倒影了一个白白的身影,是瘦弱的

  她。

  “无理取闹。我不想见你,还不成吗?”王听云生平所知道的吵架词句全用来对付黄挚了。

  “恐怕不行。我得把来龙去脉和你讲一遍。”这是黄挚的处理方式。一件事情的真相,往往需要

  几人的陈述才能拼凑完整。

  王听云向前走。是了,她觉得,黄挚也有病,病得不轻。

  他轻松追上她,“王听云,你是听我朋友和你讲的?”

  她嘴角绷得直,怒气让眼睛仿佛烫了层火烧云,“谁讲的,都你嘴巴出来的真实。”

  “嗯,我不辩解。”他拉着她的箱子,和她并肩而行。小姑娘身高,只到他的肩膀,玲珑可

  爱。“你要么能赶跑我,要么就指使我。”

  “我报警!”

  “不出人命之前,警察不会多管闲事的。”

  王听云气得脑袋胀疼,忽然见到了前方树下的一根木棍。她走上前,捡起来,朝他腿上一挥。

  黄挚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往来的路人惊讶地望过来。

  王听云慌得扔掉棍子,立即逃跑。跑了百米远,理智回归,她又跑到他身边,焦急地问:“你没

  事吧?”她想做做样子,教训他一下,但好像没控制好力道。她觉得,自己体内潜藏着和王母一样的

  基因。王母挥菜刀,她捡棍棒。

  “你下手真不轻。”黄挚拍拍膝盖,一瘸一拐地拉过行李箱,“走吧,我送你上车。”

  王听云想,上车也好。上了车,以后就不相见了。

  临走时,黄挚塞了一张名片到她行李箱的外层,“有事找我。”

  她看向他的腿,“你真的没事吗?”

  “我上医院。”

  “抱歉。”王听云说完,拎着箱子进了候车室——

  王听云坐车到救助站,陪王母过年。

  救助站,王母有姐妹聊天,好过一个人苦闷。虽然聊天也大多是谴责前夫,起码有了发泄的渠

  道。

  王听云暂时帮不了王母,见到母亲露出的笑脸,她有了慰藉。

  过完了年,她回去学校。和黄挚的重逢不过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王听云在学校的勤工助学项目,找到一个家教的兼职。给一个初二的孩子辅导数学课。听其他同

  学遇上了熊孩子,她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她教学的那位,性格很老实。

  她终于走上了正轨。之前的生活,好像只是一个和她同名的人,代替她走了十八年。

  她现在才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灵魂。

  班上也有高考失手的同学,偶尔说起,王听云笑了笑。

  忘掉那段日子,她会开心很多。再过些日子,就能彻底放下了吧。

  然而,平淡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再度生变。

  王母在救助站大半年了,恢复和亲戚的往来。她主动给大虾的爸爸打电话问候。

  大虾的爸爸说,“小真在h大功课忙,过年早早走了。”

  王母听到小真上了h大,心有不甘。

  大虾的爸爸在过年时,偶然得知了大虾和朋友们策划的赌局。大虾的爸爸感到过意不去,主动坦

  白,并且道歉。“没想到,这事对听云影响那么大。真是对不起,孩子们不懂事,耽误了听云的前

  程。”

  这是电话,大虾的爸爸看不到王母恶毒的眼睛。“是吗?”她阴森森地说完,挂断了。

  第二天,王母回邬山镇。

  到了大虾家,大虾的爸爸以为她是来探亲的。

  哪知,王母掏出一匕首,冲向大虾,“你了毁我女儿,你毁了我女儿!”

  大虾闪避不及,瞪大的双眼里,王母的影子越来越大。

  他的大腿挨了一刀。

  大虾的爸爸大惊失色,连忙拉开了王母。

  王母挥刀指着大虾,“我女儿要上名校的,你们毁了她,还有谁?还有其他人对吧?说出来,我

  要一一报仇!”

  大虾的爸爸捂住了大虾的伤口,喊:“快叫救护车。”

  王母放下匕首,昂然站在院子里。她为了女儿,可以把命都豁出去——

  事情传到王听云的耳中时,王母已经被警察拘留了。

  王听云宛若晴天霹雳。

  赌局这件事,她一直瞒着王母,就是担心王母一时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警察挂了电话。

  窗外艳阳高照,王听云却觉得天空破了一个大洞,要把她吃掉。

  她以为,自己的幸福生活即将展开,现实给她打了一巴掌。

  她向救助站求助。

  救助站的一群人靠殴打小三泄愤,也想不出文明的方法。

  王听云想找王父。

  王父多年前留下的手机号,早已是空号。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穷途陌路之际,王听云拨通了黄挚的电话。

  “喂。”黄挚像是刚睡醒。

  “黄挚……”她咬唇,眼眶里的泪珠汹涌而出。

  大虾当天入了院,朋友们还不知道此事。黄挚笑了下,“王听云?想起指使我了?”

  王听云捂住嘴,吸着鼻子,说不出话,传到话筒里的只有抽泣声。

  黄挚骗她,她没有哭。高考失利,她没有哭。如今母亲深陷牢狱之灾,她再也撑不住了。

  “怎么了?”黄挚柔声说:“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尽一切补偿,你不高兴打我、骂我都行,

  别自己哭啊。”

  她哭喊道:“黄挚,我恨你,恨死你了。”如果不是他,她的人生轨迹将是一道直线。

  “你恨吧,别哭,哭伤了身子怎么办?”他从来没应付过哭泣的女孩,也不晓得如何哄。

  “我妈出事了……我恨死你了。”

  黄挚敛眉,“出什么事了?”

  王听云吸吸鼻子,“我妈知道了你们干的坏事,她气得拿刀子捅了人,现在在邬山派出所。这都

  是你的错,你不帮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捅了谁?”黄挚猜,和王母有关系的人,“大虾?”

  “是……”

  “伤得严重吗?”

  “不知道。警察打电话给我,说我妈故意伤人,被拘留了……”王听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痛苦的哭声让黄挚感到难受,这小姑娘确实是整件事情中最无辜的。“我帮你,你不要哭

  了。”

  “你真的可以帮我?”她像抓住了最后的稻草。

  “嗯。你不要哭了。我挂一下电话,问问情况。”

  “好。”

  黄挚问了一条缝。

  一条缝愕然,连忙冲去大虾家里。

  大虾的邻居说,大虾是血淋淋被抬上救护车的。

  一条缝赶紧往医院赶,了解情况后,回电话:“没有生命危险,但腿上还要再做手术。”

  黄挚已经在回家的车上,“大虾的家长怎么说?愿意和解吗?”

  “不愿意。”

  “我知道了。”黄挚连夜赶回邬山镇。

  途中,他又接到了王听云的电话,“你……不要说你也参与了赌局,我怕我妈……罪上加罪。”她

  怕王母真的背上人命,那就彻底完了。

  她和学校请假,买了最快的航班,往回飞——

  邬山镇。

  黄挚开车过来接她,安慰道:“没事,我爸有办法。”

  “真的吗?”王听云这两天睡不好,吃不好,小脸憔悴,眼睛红肿。

  “先去派出所见见你妈。”

  “好。”她拍拍脸,希望能红润起来,还扯起一抹笑容。然而失神的眼睛,暴露了她的伪装。

  到了派出所,黄挚问:“吃饭没?”

  “没有胃口。”

  他买了包子,塞到她手上,“多少吃点。”

  她摇头,“我不饿。”

  他握住她的手,拿起包子塞到她的嘴里,“吃。”

  她无奈咬了几口,“我妈还没出来吗?”

  “要办手续。你妈的情况有点复杂,我爸问了派出所,昨晚她在里面闹了很久。”

  王听云又落泪了,泪水滴在包子馅。

  黄挚递纸巾,“你别哭,我爸的想法是,让你妈做精神检测……你答应吗?”

  “她……”

  “我觉得,你妈可能——”

  王听云打断了他:“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是我辜负了她的期待……”

  “王听云,虽然我没有立场说话,但我还是不要脸说一句,你的人生不会终止在这里的。”黄挚

  看向走廊,“你妈出来了,你去见见吧。”

  他出去买了一瓶水,喝大半瓶,狠狠地扔向垃圾桶。剩余半瓶水抛洒在半空。

  一个无聊的赌局,捅出了天大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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