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他就是个混蛋!_侯爷你咋不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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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他就是个混蛋!

  苏梨站在门外没动,冷眼瞧着老太太。

  老太太是赵氏的母亲,苏家满门被流放的时候,赵氏一族也受到了波及,若没有老太太帮持着,只怕苏家两位少爷也会一蹶不振回不来了。

  陛下主要只召了苏良行和两个儿子回京,没提赵氏一族,这两人便把老太太这个外祖母当成亲祖母一起带回京了。

  去年苏梨回京在祖母的寿宴上远远地看见过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当时的身子骨尚且硬朗着,流放路上苏良行都被熬死了,她却还健在,这生命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是女儿女婿接连死亡,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她的打击终是不小,那一头银发白得刺眼,脸上也陡然生出许多老态,有些像八九十的老人。

  苏家两位少爷已经官复原职,但赵氏一族除了老太太,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她身上穿的不过是普通的素锦,上面用颜色清淡的彩线绣着暗纹,针脚也不如何精致,可见与之前尚书府亲家老妇人的生活还是差了许多。

  苏家已经没了,老太太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句话就能罚苏梨去门外跪上好几个时辰的老太太了。

  苏梨在心里想,老太太停下来,扭头看着她,浑浊的眼底一片冷厉,还有当初的三分威严。

  “逆女!进来跪下!”

  老太太再度命令,苏梨一脸平静:“我早已从苏家族谱中除名,敢问老夫人要用什么名头让我下跪?”

  苏梨称她一句老夫人,再不像当年那样唤她外祖母。

  果然是翅膀硬了,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不像样了!

  老太太气得不停地喘气,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卡了口老痰在那里。

  “他是你爹!”

  老太太颤着声说,苏梨眨了眨眼微笑:“老夫人,您就当我当初已经被他们沉塘弄死了吧,死人可不会给人磕头作揖!”

  说完这话,苏梨转身就走,刚转过走廊,恰好与下朝回来的苏青、苏珏碰上。

  苏梨已经许久没见到两位兄长了,他们都是赵氏所生,是尚书府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和嫡庶子,身份不同,以前就鲜少与苏梨和苏唤月接触,后来苏梨回京,与他们更是鲜少碰面。

  许是他们已入朝为官,不想再与苏梨这样一个庶妹扯上关系,故意躲着她吧。

  三人见面,俱是一愣。

  苏梨记得两位兄长的性子是有些急的,经过这些年在官场的打磨,加上苏家的一系列变故,两人如今看着倒是沉稳了许多。

  他们身上的朝服还没换下来,上面用彩线绣着青鸟,均是五品官员,品阶在苏梨之上,苏梨福身行礼:“见过两位大人!”

  她的语气客套疏离,俨然是要与他们划清界限,苏珏被激得一怒,想要说点什么,被苏青拦下。

  “县主大人不必多礼,是我二人住在这里打扰你了。”

  苏青温和的说,他是嫡长子,当年虽未正式拜在顾远风门下,倒也和顾远风有过不少交集,在礼数方面比苏珏做得更好。

  “无妨。”

  苏梨低头吐出这两个字,默认了他们是借住在这里的事实。

  两人是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又官复原职,自是忍不了寄人篱下的气,苏珏再也忍不住,当即道:“我们已在京中购置宅院,最多十日,等宅子都安置好便搬离这里!”

  苏梨点点头,这样的处理方式挺好的,她没什么意见。

  “如此甚好。”

  “你……”苏珏被激怒,苏青皱眉低喝:“苏珏!不得无礼!”

  “什么叫无礼?若不是她,苏家满门怎么会被流放,爹和娘又怎么会死?”苏珏的情绪失控,甩开苏青的手想抓苏梨,一个暗卫突然从房檐上跃下,挡在苏珏面前拱手道:“苏大人,请冷静!”

  “你是什么人?”

  苏珏拧眉问,暗卫将腰间的赤金莽龙腰牌亮出,苏青和苏珏脸色发僵,俱是后退了一步。

  这是当今天子楚凌昭的心腹亲卫,他现了身便意味着当今天子不许旁人伤害苏梨。

  苏青和苏珏眼神晦暗的看着苏梨。

  从幼时起,这个三妹妹就与其他女子不一样,她不爱女红爱诗书,而且天赋极高,连顾远风那样高冷的人都愿意收她为徒。

  十五岁女扮男装中探花,名震京都。

  后来毁了名声,所有人都看着她的笑话觉得她这一辈子完了,可时隔五年,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带着孩子回了京,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将整个尚书府置于绝境。

  如今她毁了脸,却被当今天子的亲卫随身保护着。

  她这一生究竟要离奇到什么地步?

  苏青和苏珏暗暗猜想,苏青撞了一下苏珏的胳膊,苏珏会意,拱手向苏梨道歉:“是我莽撞了,请县主大人恕罪!”

  “苏大人方才说错了,尚书大人和令堂的死以及苏家满门被流放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当今贵妃娘娘欲图谋害皇嗣,此等大罪,非我这样的弱女子能为,两位大人若是不信,可自行前去大理寺查阅卷宗。”

  “……”

  “……”

  你也好意思说你是弱女子?而且谁不知道那姓赵的和你关系好,指不定会在卷宗上动什么手脚呢!

  苏青和苏珏早就在心里定了苏梨的罪,哪里还听得进去她说这些,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苏梨自然也没想用这一两句话澄清什么,只是不想平白扛了这口锅罢了。

  没有什么好再说的,苏梨回了自己的房间,暗卫隐去身形继续在暗中保护。

  苏梨让人打了热水来,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果然还是要在家里才能完全放松下来,苏梨坐在浴桶里没一会儿竟是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丫鬟来敲门。

  “什么事?”

  苏梨应了一声,水已经有些凉了,她忙擦了身体起身穿衣服。

  “县主,仁贤郡主带着小少爷来了。”

  陆湛还没被正式认回陆家,这些下人便仍唤他一声小少爷。

  “备茶和糕点,我马上就来。”

  “是!”

  苏梨迅速穿好衣服赶去前厅,远远地瞧着她来,陆湛便欢呼着冲过来:“娘亲!阿湛好想你!”

  太过兴奋,他忘了规矩,苏梨蹲下身看着他,几个月没见,有岳烟照看着,他倒是一点没瘦,个子又窜高了一点,穿着锦衣华服,隐约可以看出几分如玉少年的风采。

  “以后记得叫苏姨!”

  苏梨提醒,揉了揉陆湛的脑袋,陆湛以为她还在生气,抱着她的手撒娇:“娘亲,我与你最亲的,那个时候都是为了哄舅舅开心,我才那样叫你的,你别生我的气。”

  苏梨离京的时候没跟他打招呼,后来他知道了,难过了好一阵,哪里还记得陆戟和扈赫的告诫。

  “苏姨没生气。”苏梨拉着陆湛往屋里走:“你爹很快要把你娘亲接回来了,阿湛听话,以后叫我苏姨,懂吗?”

  陆湛抿着唇不吭声,他还尚小,对情之一字并不了解,只隐隐约约知道,苏梨和他还有陆戟之间的关系,和以前不一样了。

  “阿湛还小,阿梨与他说这些做什么?”岳烟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递了块精致的糕点给陆湛,陆湛拿在手里没吃。

  “他有权利知道的。”

  苏梨淡淡地说,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错。

  岳烟叹了口气,也了解陆戟的脾性,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和顾远风一样细细问了这一路的波折,苏梨耐心的回答,简单说了下边关的伤亡,没多说细节。

  饶是如此,岳烟也忍不住撩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苏姨,石头叔叔还在吗?”

  陆湛小声问,小脸绷得死死的,他知道苏梨含糊过去的话意味着什么。

  原本驻守在边关的三万将士活下来的少之又少,苏梨把陆湛抱进怀里:“阿湛,这几个月,有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过些时日,你可以跟你爹一起去兵部问问那些叔叔的名字在不在花名册上。”

  “如果在呢?”

  陆湛眨巴着眼睛问,眸底是一片单纯的浅浅的悲伤。

  他不是没见过生死的小少爷,所以他知道在花名册上,意味着什么。

  苏梨亲了下他的额头:“如果在上面,你可以把自己之前攒的钱拿出来,给他们的亲人,让那些人以后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好吗?”

  “好!”陆湛重重的点头,略加思索了一下又道:“宫里的小姐姐们都很喜欢我,我可以把他们给我的东西都收起来,卖了换钱再拿去给那些人用!”

  “嗯。”

  苏梨点头,岳烟看得心疼,陆湛这孩子实在太成熟稳重了,这样其实很不好。

  “阿梨以后确定是在京中定居了么?”

  岳烟转移话题,打破沉闷的气氛。

  “嗯,我打算过些时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段,开个成衣铺或者药材铺。”

  开成衣铺是因为苏梨自己的女红不错,虽然现在手生了,好歹也算是个行家,能辨得出优劣。

  开药材铺她也对药材有些了解,实在不行她还可以找岳烟帮忙。

  这两样苏梨都挺有把握的,虽然前期运作可能会有些困难,但后期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尤其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和京中这些深闺妇人打好关系以后,销量是绝对不愁的。

  “想法挺好的,你的钱够吗?不够的话……”

  “够了。”苏梨自信的说,冲岳烟眨了眨眼:“等将军回来,论功行赏以后就有钱了。”

  岳烟:“……”

  小梨子,看你这样子,你难道想在这个时候跟陛下狮子大开口?

  岳烟有些担心:“现在宫里都减少了月例开销,你这个时候问陛下要钱的话,陛下应该不会给吧。”

  “会给的。”

  苏梨笃定,然而岳烟后面再怎么逼问苏梨都不肯多说了。

  这厢苏梨和岳烟相谈甚欢,御书房里的气氛却十分沉闷。

  楚凌昭的桌案上放着一个酒坛子,上面只用油纸随意蒙了一层,包装简陋至极。

  “这就是忽可多的骨灰?”

  楚凌昭问,眉头拧成麻绳,表情一言难尽。

  “是,当时漓州出了点事端,刚好就一起焚了,最后扫了半坛子回来。”楚凌熙拱手回答。

  楚凌昭的眉头抽了抽,不仅把人尸骨烧了,还和乱七八糟的人一起烧的,这骨灰里岂不是还混杂有别人的骨灰?这是成心要气死忽鞑吗?

  楚凌昭的太阳穴跳了跳,抬手揉了揉:“离京之前朕不是说过让你拦着陆戟和扈赫他们,留忽可多一命吗?”

  认真算起来,若是陆戟和扈赫联手,楚怀安根本敌不过他们,况且那种情况下,大家都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能在他们手下保住忽可多的命?

  楚怀安心思转了转,没说实情,唇角一勾满不在乎道:“是他先拒不投降,还掳走阿梨触了送的逆鳞,我不杀他只怕还会叫他生出许多事端来。”

  “是你杀的忽可多?”

  楚凌昭挑眉,眼底带了两分审视。

  楚怀安被那审视刺了一下,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是我,传回来的折子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

  “朕有口谕在先,谨之却还亲手杀了他,可知这是抗旨不遵?”

  楚凌昭的语气凌厉起来,御书房的温度陡然下降,叫人不寒而栗,楚凌熙立刻跪了下去:“皇兄,臣弟虽然没亲眼看见当时的情况,但谨之当日受了重伤,险些伤到心肺,想来当时的战况一定十分惊险,谨之杀了那位胡人大将,只怕也是迫不得已。”

  “你懂什么!”

  楚凌昭怒得呵斥了一句,抬手将桌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

  “忽可多是忽鞑的亲儿子,是要继承王位的人,在胡人一族中极具声望,如今他死了,忽鞑绝对不会轻易罢休,胡人一族也必定会拼死为他报仇,此战已让远昭元气大伤,再打下去,你知道还会死多少人?!”

  楚凌熙张了张嘴,想再替楚怀安辩驳两句,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用这一个人的命,换多数人活下去,这样看起来似乎很划算。

  但很多事却不能用划不划算去衡量。

  “若是胡人还敢再犯,臣可以请命带兵迎敌,臣犯下的错,由臣担着。”楚怀安平静的说,楚凌昭听得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桌上一本奏折砸到楚怀安身上:“你他妈觉得自己这样很有担当是不是?”

  楚凌昭难得爆了句粗口,这会儿御书房里也没有别人,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没什么好绷着的。

  楚凌熙愣了一下,忙过去把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皇兄,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你别生气。”

  “怎么解决?你告诉朕怎么解决?”楚凌昭怒问,一脚蹬了椅子,眼睛气得发红:“让朕用自己的兄弟换忽鞑一个儿子吗?”

  话音落下,御书房陷入一片死寂。

  楚凌熙看看楚凌昭又看看楚怀安,心底突然涌上难以言喻的难过。

  他原以为在他们这一代,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们不会因为皇权谋夺而手足相残,可最后怎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楚怀安舔舔唇,有点想笑,楚凌昭刚刚吼的这一句话完全验证了他之前在漓州的猜想,楚凌昭确实动了要一命抵一命的念头。

  胸腔漫起难受的酸楚,楚怀安却笑出声来,他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淡淡道:“用我一个换成千上万条命,挺值的,没想到我这么纨绔的一个人,竟然还能名垂青史。”

  “楚怀安,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楚凌昭抄起砚台狠狠地砸过去,楚怀安没躲,溅了一身的墨,额头也被砸出一个血洞,涓涓的涌出血来。

  “谨之!”

  楚凌熙喊了一声,忙冲过去帮楚怀安捂住伤口,楚凌昭也没想到他竟然不避不躲,看着不住涌出来的血,万丈的怒火消了一半,满腔的怒骂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去找太医给他包扎一下!”

  楚凌昭沉声说,疲惫的坐下,发了一通火,脑仁都疼。

  楚凌熙忙扶着楚怀安离开,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楚凌昭头也没抬,沉声命令:“出去,朕想一个人静静!”

  那人顿了顿,听话的退出去,也没应是,楚凌昭猛地掀眸望去,果然看见安若裳端着一盅东西准备退出去。

  “进来吧,我刚刚还以为是外面伺候的人。”

  楚凌昭放软声音解释了一句,在安若裳面前,他鲜少用‘朕’,都是用的自称。

  安若裳端着东西又进来,在桌案上腾出一小块儿地方,揭开盅盖:“御厨做的银耳莲子羹,清心静气的,已经放温了,陛下喝点吧。”

  说完,她有条不紊的开始整理屋里的一片狼藉。

  “一会儿让他们进来收拾就行。”楚凌昭说,安若裳把一沓奏折整齐堆放到桌上,走到他身后轻轻帮他按捏太阳穴。

  “侯爷和王爷回京,陛下当高兴才是,怎么发了这样大的火?”

  安若裳的手指纤细,按摩手法很好,力量适中,让楚凌昭心底鼓噪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谨之行事太张狂了……”

  一句话里,包含许多无奈,又有几分心酸。

  “老侯爷早亡,先帝在时便纵着他,他的性子向来如此,陛下虽然恼他,不也一直纵容着他么。”

  安若裳看得通透,楚凌昭对楚怀安的兄弟感情是很深厚的,做太子时,楚凌昭便与楚怀安走得很近,每每与楚怀安吃了饭,心情总是要好许多。

  当然,这些都是安若裳从旁人那里打听来的,他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摆出什么好脸色。

  她声音柔柔,让楚凌昭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不由感叹:“你都看得明白的事,谨之却糊涂得看不明白呢!”

  楚凌昭心里有些难过,他的确动了要给忽鞑消气的主意,但还没下定决心,他若是真想对楚怀安下手,早在他们入京之前就该把人绑了丢进天牢去,他为什么今天还要跟楚怀安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让楚怀安能一起想想办法出出主意吗?

  但看看这个混蛋说的什么话?

  翻来覆去就那一句,人是他杀的,抗旨不遵的也是他。

  连那砚台他都不躲了!是认定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就那么狠心绝情吗?

  楚凌昭气得胸腔一阵阵发疼,感觉这些时日的担忧不安全都喂了狗,关键这狗还一点都不领情!

  “陛下息怒,很多事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侯爷虽然看不明白,但他也没有忤逆你呀,这不是代表无论陛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侯爷都会服从吗?”

  “他敢不服试试!”

  楚凌昭冷哼,心里的气又少了一点,只觉得这混球也就只剩下这一点优点了。

  楚凌昭自己不知,他这会儿像是年少时与楚怀安斗气似的,活脱脱的孩子气。

  安若裳有些想笑,软着声提议:“男人考虑问题总是直来直往,不像女人心思百转千回,陛下明日不妨宣阿梨进宫试试,她向来聪慧,又极了解侯爷的性子,应该能想到办法的。”

  她的想法和楚凌昭的想法一致,楚凌昭笑了笑,将纷乱的情绪压下,伸手一拽,把安若裳拽进自己怀里,她挣扎着要起来,被他紧紧箍着不放。

  “陛下?”

  她诧异的唤了一声,身子缩在一起,回宫这么久,还是没有习惯他的亲近。

  楚凌昭仔细打量着她,一眼就看见她鬓角长出了一小片霜白的发丝,那张脸却还是完美得无可挑剔,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有白头发了?”

  楚凌昭问,她有些窘迫不安,抬手想挡住白发,却将皮肤松弛的手腕暴露在他眼前。

  她的脸不会有什么改变,可身体已经明显开始衰老,哪怕太医院的太医天天想尽千方百计为她调养,也改变不了她日渐衰老的事实。

  楚凌昭抓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见遮掩不住,忙故作轻松道:“这是正常的,臣妾也二十五岁了,不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了。”

  哪有二十五岁的人皮肤会像这样?

  楚凌昭抱紧她,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

  安若裳两只手无措的僵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回抱住他,心里被酸酸胀胀的情绪充盈着。

  在生命只剩下几个月的时候,还能得到这个帝王最后一点怜悯,她其实应该知足了。

  “谢陛下!”

  她说,带着无比虔诚的感恩。

  苏梨是在第二天下午被宣进宫的,宫里来的人顺便送来了内务府新做的几套春衫,一水的苏锦,绸子触手细滑如云雾,款式是今年最新的款,颜色鲜艳,却又不失端庄,刺绣细致,绣出来的花样精美,很是好看。

  苏梨多看了几眼,还是更偏向开成衣铺。

  苏梨选了一套黛青色裙子穿上,裙子极贴身,穿着很舒服,刺绣中绞着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会折射出细碎的光亮,意料之外的好看。

  存着以后要做买卖的想法,苏梨对裙子的腰身、剪裁和绣工都比较留意,

  换好衣服出来,宫人恭恭敬敬在门口等着,扶着她上马车。

  上车以后苏梨也没闲着,掀开车窗帘看着外面,可惜京都的礼教还比较严,街上除了少许做小买卖的妇人,根本没有大家闺秀走动,也看不到现在在她们之中流行什么。

  苏梨失望的放下帘子,琢磨着过些时日还是要给各家小姐夫人送些拜帖,摆个宴席,全面了解以后才能把铺子开起来。

  已经是春天了,天气暖洋洋的叫人发懒,明媚的春光越过高高的宫墙,在墙上投下明媚的光影,人却是走在一片阴影之中。

  宫人将苏梨引到偏殿,楚凌昭午休起来,正坐在偏殿看书,窗户大开着,一丛亮眼的春光正从窗户洒进来,照得他身上的龙袍金灿灿刺人眼。

  “臣女苏梨,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梨跪下叩见,楚凌昭拿着书不想动,毕竟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安宁的时光了。

  “起来吧。”

  楚凌昭吩咐,苏梨起身,宫人端着一个小藤椅过来,藤椅上铺着绵软的动物毛皮,舒服极了。

  苏梨坐下,宫人又奉上一些小零嘴。

  楚凌昭翻着书没有说话,苏梨便垂眸看着他衣摆上的暗纹细细打量。

  良久,楚凌昭低声问:“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要说的太多,苏梨不知道他想听什么。

  “臣女怕净说些陛下不爱听的废话,还请陛下明示。”

  倒是会把球踢回来。

  楚凌昭掀眸看向苏梨,今日她来觐见戴了面纱,只露出一双水润的眸子,和刚回京时不大一样,刚回京时,她是柔中带刚,如今倒确确实实是柔下去了,像寻常人家的小姑娘。

  “听鸿礼说,你和谨之互许了终身,写了婚书?”

  楚凌昭问,苏梨仍垂着眸,被他衣摆上的金丝龙爪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

  原来婚书一事,不是楚怀安主动提的,反倒是楚凌熙说的么?

  “嗯。”

  “准备什么时候办婚宴?”

  “……”

  苏梨被问得无语。

  当初在国公府也是,陆国公直接问她对陆戟是什么想法,想不想进国公府的门。

  远昭的婚俗什么时候变成直接过问女方的意见了?就算苏家不在了,她现在自立门户,也该去问楚怀安,让他找个媒人上门才合规矩吧。

  “陛下应该去问侯爷。”苏梨低声说,莫名有些气恼。

  楚凌昭没注意苏梨的情绪不对,把书简放到一边,正襟危坐:“战事初歇,再过一个月多月,太后要过大寿,此战之后,边关将士伤亡过重,朕打算下旨,举国上下,哀悼两年,期间不得行婚嫁之事,阿梨觉得此举如何?”

  先帝在时也曾有过这样的先例,行倒是可行的。

  只是楚凌昭现在颁发此令,恐怕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哀悼,朝中关系复杂,很多人都不可靠,他下了此令,应是不想宫里再混进什么不可靠的人,好大刀阔斧的整肃朝纲。

  “将士战死,亡灵难安,举国哀悼,自是理所应当。”

  苏梨平静的说,被转移了注意力,已忘了自己刚刚在生什么气。

  “忽可多已死,接下来死的人还会更多。”楚凌昭冷冷地说,似乎已经预见接下来会发生的战乱血腥。

  “忽可多是胡人第一勇士,他现在死了,就算忽鞑还在,胡人一族怎么也要用近十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吧。”

  “胡人一族元气大伤,这次回去以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说不定会被周围几个部落蚕食掉一些领地,忽鞑痛失爱子,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要如何应对?”

  拐了这么久的弯,楚凌昭终于问到正题,苏梨掀眸看了他一眼。

  之前在漓州,楚怀安提过这个问题,苏梨也想过,但她不太确定楚凌昭是什么想法。

  楚凌昭不避不闪的与苏梨对视,眸底一片深邃。

  看不透。

  “以臣女的愚见,现在陛下有两个选择。”苏梨没再拐弯抹角:“要么,一命偿一命,陛下痛失肱骨之臣,以平胡人怒火;要么,完全震慑住胡人,让他们完全臣服在远昭脚下,再不敢兴兵侵犯!”

  苏梨竖起两指,她手上的冻疮已经完全好了,两根手指嫩白纤长,在阳光下莹润发光,好看极了。

  “胡人元气大伤,远昭亦然,忽鞑也不是傻子,如何还能震慑他们?”

  楚凌昭问,苏梨收回手,眉毛一挑,做了个俏皮的表情:“此战对远昭的影响如何,胡人说了不算,陛下说了才算!”

  她这样平白鲜活了许多,楚凌昭不自觉愣住,苏梨又道:“这里是远昭的疆土,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想震慑住胡人,有什么难的?”

  “你是让朕虚张声势?”

  楚凌昭立刻明白过来,苏梨点点头:“其实这个灵感也是臣女在漓州受到启发想到的,陛下可知,漓州城有位长老,利用一些手段将自己神化,在漓州的地位甚至比淮阳王还高,可以轻易掌握一个人的生杀大权。”

  漓州发生的事,暗卫已详细告诉楚凌昭,那长老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长着三头六臂的怪物。

  他能以一己之力,凌驾于漓州一城人之上,楚凌昭坐拥整个远昭,又如何不能威慑住忽鞑?

  楚凌昭对苏梨的提议有些感兴趣,不耻下问:“阿梨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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