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普顿1942(一)_我在HP耍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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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普顿1942(一)

  “上个测试里,她的自我意识有苏醒的迹象。解决了吗?”

  “这次应该没问题。之前她有记忆苏醒的迹象,我想是因为她的意识只在加州生活了一年多,就好像旅行者初到一个新环境,不能完全融入。这回环境设定好之后,她的意识在里面已经过了三四年,理论上应该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是谁了。”

  斯内普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对话的片段,然后他眼前出现一些移动的色块,嘈嘈人声渐响。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长桌边,手里握着一个玻璃杯。身边人们三两成群,空气中还有爵士乐柔柔地荡着:看起来他正身处某个俱乐部,或者是什么派对。

  为了掩饰自己观察的目光,他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然后他呛住了。

  斯内普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把酒液重新吐到杯里——这是他喝过最难喝的啤酒。作为一名魔药师,他能面不改色地喝下用蟾蜍眼珠熬制的魔药,所以这个评价可谓分量十足。

  斯内普心有余悸地把酒杯推远了一点,尽量隐蔽地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从身边人们的口音看来,他在英国——谢天谢地!——而从四周点缀着的冬青、榭寄生和各种大红大绿的装饰看来,圣诞将至。他注意到身边过半的人都穿着制服,包括他自己,不得不判断自己大约是在某个军事基地:这可算不得好消息。他在口袋里摸到了钱包,打开翻到了证件和一张日历卡,这才确定自己似乎是在海军服役,而今年是1942年。

  作为混血巫师,斯内普当然知道这正是英国深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节点。尽管在短短的十几年间亲身参与了两场巫师战役,他还是对这个席卷世界,耗时数年,几乎把所有参战国民众都绞入的大战充满敬畏。幸而他似乎是被投放到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时间点,此时这个基地的人们,似乎正在尽自己所能,在战争的阴云和恐怖中聚集起欢乐的气氛,努力地庆祝着圣诞节。而斯内普坐的这一桌格外热闹。他身边坐满了和自己一样,二十来岁的青年。他们大多身着士兵或低级军官制服,只有少数人穿着衬衣和西装,每个人都在快活地喝酒,热烈地谈笑。

  “……你觉得怎么样,斯内普?”

  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突然转过头向他说。斯内普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走神,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年轻人并不在意,带着几分憧憬地说:“我是说,我打算在新年前夜约珍妮出来,你觉得她会答应的吧。”

  斯内普挑了挑眉,仔细看了他两眼,这个大男孩清瘦,长得倒不难看,可几个姑娘嬉笑着在他们身边走过时,那年轻人立刻把脸藏在了手臂中间,连耳朵都羞红了。

  就这位仁兄这样的,据斯内普老辣的眼光判断,绝对是连话都说不完就会结巴着跑掉的类型。

  “没问题,我想她会答应的。”斯内普眼也不眨地说着谎,还碰了碰年轻人手里的酒杯,“我看好你。”

  年轻人受到鼓励,振奋了一些,桌上的话题也不出意料地转到了姑娘们身上。斯内普不动声色地听这群荷尔蒙过剩的年轻士兵们议论可爱的小护士和女兵们,仔细筛选着信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倒也一时判断不出玛莎会在哪里。言谈正酣,长桌对面的一个也穿着制服的青年用手肘捅了捅他身边同伴:“喂,‘阿塔女孩’来了。”

  他的同伴立刻精神了,抻着脖子开始四处张望。斯内普发现不止他身边的年轻人们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大厅中大半的青年都两眼放光地朝某个方向望去。他也忍不住好奇地回过身。

  大厅中的视线聚集在一小群人身上。那群人几乎都穿着深蓝的笔挺制服,男士无一不是高大英俊,围着几名穿着制服的

  姑娘说笑。那几个姑娘都只二十出头模样,个个举止优雅,蓝外套配的金搭扣腰带把腰肢勒得细细的,显得体态格外轻盈。

  “‘阿塔女孩’是什么?”斯内普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其中一个尤其出众的黑发姑娘,问他身边的同伴。

  “你居然没听过她们?空中运输辅助军团(airtransportauxiliary)的女飞行员啊——空中辅助军团,ata,阿塔呀!”他的同伴十分羡慕地看着那群人,“她们身边的都是在附近基地训练的预备役皇家空军飞行员。我要也在空军服役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和她们说上话了。”

  “得啦,别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她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个格外高大的青年带着些不甘地盯着被围在人群中的那几个姑娘,“不过是把飞机从工厂开到空军基地罢了,又不是真正的战斗机飞行员。”

  他的同伴们都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

  “那个姑娘,个子高,黑头发那个,她也是吗?”斯内普追问。

  “玛莎·拉罗萨?当然!她是最厉害的,听说所有类型的战斗机她都能开,甚至有一次在浓雾中成功执行了任务——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在可视度那么低的情况下找到方向的。”他的同伴看着那黑发穿制服的年轻女孩,向往地叹息了一声,“真人居然比杂志上的照片更漂亮,真不比电影明星差。”

  杂志?什么杂志?斯内普觉得有些惊讶——明明是飞行员,又不是演员,居然还登上了杂志。可未等他追问,另一个年轻人已经从不知哪里掏出来一本薄薄的铜版纸印刷刊物,封面上果然是玛莎。她穿着制服,站在战斗机前,明丽的面庞熠熠生光。

  “听说她父亲还是国会议员。这样的姑娘,要不是入伍,我们估计见都见不着。”那个拿着杂志的年轻人渴慕地看着不远处的姑娘,“我要把她的照片贴在宿舍里。”

  看着身边那群看着玛莎垂涎欲滴的青年,斯内普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优越感和被冒犯混合的奇怪心情。他想了想目前的处境,突然意识到,上个测试结束时他听到的话,也许并不是幻觉——瑟莎果然是有意识地安排了一个让他无法‘趁虚而入’的身份。这个测试里,玛莎出身好,受欢迎,有名气,还备受身边青年才俊的追捧。在上个测试里,他歪打正着地在玛莎遇到困难时获得了她的好感,可这次这个策略恐怕是行不通的了——莫说她要什么有什么,即使有什么难处,给她献殷勤的人只怕要多得自己挤都挤不进去。

  那群女飞行员受欢迎的程度超乎斯内普的想象:不仅男兵们议论她们,女兵们似乎也对她们很有好感。他已经看见好几拨姑娘们跑过去亲热地拉着那几个女飞行员说话了。女孩儿们欢声笑语地谈论着什么,居然连那几个英俊的男飞行员都晾在了一边。

  男兵们脖子伸得老长,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那群年轻可爱的女兵身上。似乎老天听到了这些热血青年的请求,姑娘们慢慢往这边走来了。她们走到斯内普这桌旁边时,玛莎不知为何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几个小伙子都以为她在看自己,带着一模一样的傻笑举起了手。玛莎愣了愣,礼貌地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圣诞快乐,往吧台走去。那一小群人走远了,斯内普身边还有人愣愣地感叹:“她对我笑了诶。”

  斯内普觉得坐在这些人身边丢脸至极,条件反射地揉了揉额角。

  经过两个世界的考验,如今的他情绪还算稳定:不过是对玛莎来说,我是个面目模糊的路人甲罢了。眼下看来,他要获得玛莎的好感,难度目测就和罗恩·韦斯莱邀请芙蓉·德拉库尔去圣诞舞会差不多——韦斯莱当年在全校面前闹的笑话,被他反复拿来刺激米勒娃,足足用了一个月。如今想起,即使是斯内普这样的人,都隐隐觉得眼前一切可能是报应。

  他伸手拿起酒杯想再喝一口压一压满心的郁闷,一口怪味啤酒下去,反而更郁闷了。

  女兵们走远了,桌边青年军士们的热情却不曾减退,反而议论得更热烈了。离斯内普不远处的那高大青年盯着人群簇拥着的黑发姑娘,不忿地说:“按我说,我就不喜欢拉罗萨这样的。是漂亮,可性格就很不好,我喜欢温柔和顺的。”

  斯内普听完那人的话,忍不住用全新的目光打量了对方一次,看完他更不懂了——就这位老兄这样的,居然还敢品评玛莎?见那人还絮絮叨叨,他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冷笑一声打算抬杠,却被别人抢在了前面——不知是谁问了一句,那人怎么知道玛莎性格不好。

  “你没有听说吗?之前她一直领着一群女飞行员骚扰上级,申请要涨工资。”高大青年见好几个人专心听他讲,说得更起劲了,“这种无事生非的女人,我最讨厌了。战时特例,让一群女的补充到皇家空军服役,已经是了不起的荣誉了,居然还嫌工资低,就是不懂事,没有大局观。”

  他身边有几个士兵吃惊地问,她为何嫌工资低。

  “贪心不足呗!”高大青年哼了一声,“说自己和同队的男飞行员做着一样的工作,非闹着要一样的报酬。美国那边的女飞行员不还是拿着男飞行员三分之二的工资吗,也没说什么,就她事儿多。”

  更多人窃窃私语起来,纷纷表示这确实是异想天开了——从没听说过女人能在同一份工作里领和男人一样的薪水的,这怎么可能呢?又有人追问,说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上级一定是驳回了吧。

  “说出来都难以置信,ata居然同意了!从明年开始,那群‘阿塔女孩’就要拿和她们的男同事一样的薪水了。”青年愤愤不平地说,“英国历史上从没有这样的事情,所以说,议员的女儿就是不一样。看着吧,现在要同工同酬,下一步就要骑在我们头上了!这种女的,长得再怎么样,都不能碰,碰就是麻烦。”

  他身边的青年们有些惊讶地低声讨论起来,有几个年轻士兵表示,即便‘阿塔女孩’的确这么做了,恐怕也是有苦衷的,他们不愿把这些姑娘们想得这么坏。更多人喁喁地附和,认为虽然玛莎和她的同事们做的这事有点令人不快,但她们的可爱之处让他们很愿意原谅这么一点过失。

  斯内普听着身边纷纷的议论,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说——”他有点不确定地问,“她一直以来拿的是比做同样工作的男性更低的工资?”

  虽说他从没打听过米勒娃、玛莎和波莫娜她们的工资,但他非常确定,如果邓布利多敢因为性别原因给这几位女巫发比他少的工资,校长——不论他是不是本世纪最强的白巫师——肯定会先被玛莎砍成几段,然后被米勒娃烤成七成熟,最后被波莫娜种进温室做花泥。

  “这也是惯例了。”他身边的青年推了推眼镜,回答道,“女性身体柔弱,很多人认为她们分析能力也相对低,无法很好地胜任同样的工作,所以相应地工资要低一些——雇主也不愿意吃亏,是吧。空军的待遇已经是非常好的了,愿意给她们支付男兵八成的工资。同工同酬,这确实是从未听说过的。”

  “那玛莎她,运送的飞机,数量是她男同事的八成吗?”斯内普问,“还是说她运一架飞机,到目的地时,那架飞机的零件只剩八成?”

  他的同伴说倒也不是,她的运输数量和男同事相比并不逊色,反而略胜一筹,飞机零件更是不可能丢失。

  斯内普挑起了一边眉毛:“如果她能百分百地完成她的工作,为什么要拿百分之八十的工资?”

  议论声一下静止了下来,身边的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真是怪了,居然还有人问这种问题。”高大青年鄙夷地说,“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啊。

  再说了,一群女人,又不靠她们养家糊口,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你长了个脑子,却又不靠它思考,也没见你把它舀出两成来啊?”斯内普讥笑着瞟了他一眼。

  斯内普教授多年苦练的嘲讽技能一击制敌,高大青年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正巧在这时,那群青春靓丽的女兵又路过了这边。玛莎看了桌上对峙的两人一眼,率先停下脚步,举起酒杯:“圣诞快乐呀,先生们。”

  她身后的姑娘们还有桌边坐着的青年们也纷纷举杯。

  “你们这桌好热闹。”她微笑着看了一眼那高大的青年,“在说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呢?”

  那青年在她的目光下似乎缩小了一圈,嘟哝了一句没人听见的话,坐下了。

  气氛又复融洽,当然这种融洽中显然有一两分心照不宣的掩饰。几个姑娘和相熟的人寒暄起来,过了没一会,这一小群曼妙的客人就又走开了。自始至终,玛莎没有和斯内普说过话,连眼神都吝惜投过来。

  可在她走远了之后,酒保推过来一杯杜松子酒:“有人请你。”

  从没人请过斯内普喝酒,他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盯了那杯酒三秒,有些犹豫地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惊喜地发现居然是烈性的好杜松子酒,质量比方才的啤酒强上十倍不止。他询问地看向酒保,酒保正忙着驱赶几个也闹着要点杜松子酒的青年,一边嚷着没了没了,一边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

  斯内普往人群中看去,发现玛莎半侧过脸来,略举了举酒杯,妩媚地笑着,对他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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