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偷出一只老鼠_我在HP耍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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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偷出一只老鼠

  1995年八月

  凌晨的格里莫广场。

  深浓的黑夜中,两声“啪”“啪”的爆音在偏僻的窄巷里一前一后响起,除了一只在垃圾箱里找吃的的野猫之外,谁都没有惊动。两条黑影迅速靠近那墙面剥落的建筑,在十一号和十三号中间一晃,就凭空消失了。

  莱姆斯·卢平和尼法多拉·唐克斯走进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大门。此刻已过午夜,可凤凰社总部的门厅里却人头涌动。

  十几个人或站或坐,有人压低着声音向站在人群中央的高大白发巫师汇报情况,有人往伤口上扔治疗魔咒,有人正仰头喝魔药。

  阿拉斯托·穆迪看到卢平和唐克斯,魔眼从他们身上扫过,“证明你的身份。”

  卢平说:“我名叫莱姆斯·卢平,是个狼人,守护神是条狼。”

  唐克斯没说话,只是把亮粉色的短发一下变成了金黄色的小卷,得意地拨了拨。

  穆迪点点头:“好了,看来最后一队也平安回来了。今晚没人牺牲,也没人残废,真是十分成功。”

  唐克斯兴高采烈地说,“没错!那几个食死徒给我们打得抱头鼠窜!”卢平温和地笑着说,“是真的,唐克斯虽然年轻,但是不愧是傲罗,战斗起来一点都不含糊。”

  斯内普环视一周,皱起了眉头,“玛西娅娜·拉罗萨在哪里?”

  唐克斯正要回答,坐在一旁的西里斯却也皱着眉头问,“我刚才一直想问呢!你又不参与今晚的行动,你在这里干什么?!”

  “本人应邓布利多要求,给今晚出去作战的社员带来了治疗用魔药。”斯内普板着脸冷冷地说,“当然,对于一直都舒服地待在家里的你来说,大概很难理解吧。”

  西里斯涨红了脸。

  “那个!我知道玛莎在哪里!”唐克斯眼见这俩又要吵起来,赶忙插嘴,“她和我和莱姆斯一组,她给我们断后呢,我们就先回来了。她很快也会到的。”

  斯内普眯起眼睛,“你们把她扔下自己回来了?”

  唐克斯对他的反应有些吃惊,“我们没有扔下她,她断后啊。”

  “她说她断后,让你们先走,你们就走了?”

  唐克斯蹙起眉头,似乎觉得他的问题有些费解,“是啊。”

  她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十分友善地解释道,“噢,斯内普你可能不了解……玛莎以前是傲罗,对我们傲罗来说,如果你的拍档叫你走,尤其是更有资历的拍档,你就该马上配合。她没事的,那些敌人已经被我们击溃了,而且他们战斗力很一般啊,那种人玛莎一个可以打……”她掰了掰手指头,“……至少十个。”

  斯内普噎住。

  “我不会太担心那丫头。”穆迪粗声粗气地说,“她出发之前特意跟我说过她今晚有安排,叫我不用等她。”

  “有安排?那是什么意思?”斯内普皱眉。

  “就是字面的意思。”穆迪毫不客气。

  斯内普再噎住。

  “哟!难道是有约会?”唐克斯一下兴奋了起来,用手肘拼命捅身边的卢平,“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卢平无奈地护住自己的肋骨,“我想不是的……毕竟谁会挑在半夜两点约会呢……”

  斯内普仍然眉头紧锁,但他觉得自己表现得似乎有点太过了,于是转身拿起魔药箱,继续一瓶一瓶往外掏各种魔药。他觉得邓布利多犀利的蓝眼睛似乎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这一般不是什么好事。

  过了半个小时,受伤的社员已经都得到了治疗,少部分汇报完情况的社员已经离开了。又过了半个小时,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只有邓布利多,穆迪,西里斯,卢平,唐克斯和斯内普还在这里。

  玛西娅娜还没回来。

  这下连唐克斯都有点担心了:“她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可能她在收拾我们战斗的痕迹?”

  斯内普坐在房间的一角,阴着脸,细长的双眼微眯,似乎在计算着什么——西里斯最讨厌他这副模样。

  斯内普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慢慢地开口,“那天开会的时候,她问了我关于布防的很多问题……她一向都对地形那么感兴趣的吗?”

  “是,玛莎是个出色的战士,她向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穆迪沉着地答道,“她也并不冲动,是不会独自摸进去刺杀伏地魔的。”

  “你是对的,她没有那么蠢。”斯内普把手虚虚握成拳头放在嘴唇上,“潜入食死徒总部可谓是送死的举动。可如何解释她对总部地形的浓厚兴趣呢?那里有什么值得……”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答案出现在他脑海里。他猛然站了起来,撞上茶几发出了好大一声刺耳的噪音。

  “该死!该死!我居然忘了他!”他快速踱起步来,喃喃自语,“没错……肯定是这样……”他脸色煞白,从齿缝中嘶嘶地说,“……可恶!我真是个白痴!她套我的话!可恶!”

  “西弗勒斯!你发现了什么?”邓布利多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

  “她潜入食死徒总部了。她在那里,我有九成把握。”斯内普快速地回答。

  邓布利多双目炯炯,简短有力地说:“从头说起。”

  “那天,就是我们开会那天,在会议之前她曾经问了我关于虫尾巴的很多问题,我当时没有意识到……她一定是想潜进去抓他。去年她曾经说过,虫尾巴是从她手里逃脱的,她非要把他抓回来不可。之前找不到虫尾巴的踪迹,最近他随着黑魔王重新出现,她就行动了。”

  邓布利多的脸色变得更严肃了:“那么告诉我,伏地魔今晚在他的老巢吗?”

  “在的!他在啊!”斯内普失声大喊道,他把手掌紧紧抵在额头上,“这个冲动、鲁莽、自大、一意孤行的傻瓜!她明明知道总部守卫森严……她……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迪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担忧,但他还是警告地瞪了斯内普一眼,“喂,不许这么说玛莎!”

  “西弗勒斯,你能确定吗?”邓布利多皱眉,“她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呢?”

  穆迪思索了一刻,“这小子可能真的猜对了……我了解这个胆大包天的臭丫头。她不告诉我们是因为知道我们不会同意的。”

  邓布利多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明悟,“确实,与攻打食死徒总部的危险相比,彼得算得上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并不值得为了将他绳之于法而大动干戈。抓住他其实没什么用,除了……”

  老巫师把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西里斯·布莱克,“……除了能够完全洗脱西里斯的嫌疑,让他真正重获自由之外。”

  西里斯坐直了,嘴巴张大,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斯内普僵立在一旁,最后一丝血色都从他脸上褪去了。一个阴毒的、刀刃般又细又薄的声音在他心里响起。

  她是为了布莱克这么做的。当然了,又是西里斯·布莱克!为了布莱克可以称心如意地生活,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而你……她套你的话,欺骗你,利用你。

  他闭上眼睛,压下那个声音,开口道,“我可以现在过去。如果玛莎被抓到了,我会设法制造机会让她逃出来。”

  “你现在回去,有不被伏地魔怀疑的理由吗?”邓布利多平稳地问。

  “我可以想一个……”一股无从压抑的杀意忽然从他心头燃起,他恶狠狠地看向西里斯,目光犹如两把淬毒的黑刃。

  如果她为了你死了,我就要在黑魔王失败,你大笑庆功的时候,把毒药滴进你欢庆的酒杯。我不在乎邓布利多会怎么做,她若因这样愚蠢的原因死了,我必杀你。

  种种黑暗恶毒的想法在斯内普脑里盘旋着,西里斯敏锐地觉察到了他恶意的目光,瞪了回去。

  就在这气氛紧绷至极点的时刻,一只月光般皎洁的银色马鹿穿过墙壁跑到邓布利多面前,它绕着邓布利多踱了两圈,神气地扬了扬前蹄才消失。

  邓布利多舒展开一个笑容,“是玛莎,她让我去魔法部一趟,说有惊喜给我。”

  “噢看在老天的份上……”唐克斯大松一口气,“刚才可担心死我了。”不过她几乎是马上就精神了起来,“不愧是玛莎啊。”穆迪也看起来十分骄傲。

  西里斯和卢平都放松了下来,后怕地拍着彼此的肩膀,互相安慰着。卢平低声恭喜着西里斯,他们眼中都带上了希望。

  惟有斯内普阴郁地站在欢庆的众人中,不能理解这种为了一个完全是扯淡的理由甘冒奇险的行为,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分明是该被狠狠责骂的行为,仅仅是因为侥幸成功了就能被大肆庆祝。

  “噢对了西弗勒斯,你手上有补血剂吗?玛西娅娜说她不得不砍了可怜的彼得一只手,我怕他失血过多有危险。”邓布利多转向穆迪,“阿拉斯托,你也和我走一趟吧?我们需要你的慧眼……哦可能还有你的魔箱。”

  斯内普沉着脸扔给他一瓶魔药。邓布利多和穆迪快步离开了。

  过了不过十五分钟,大门处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的女巫走了进来,“哟!都还在呢?我还以为你们早睡了。”

  唐克斯尖叫一声冲过去一把抱住玛西娅娜,“你怎么不直接回来?我们担心死了!”

  “唉哟可把我们小朵拉吓坏了,都是我不好。”玛西娅娜笑着揉她亮粉色的短发,“我怎么可能把那只老鼠带来我们的秘密总部?我把他交给阿不思了,等天亮魔法部开始办公就把他送给威森加摩。”她朝西里斯扬一扬下巴,“你的案子过不了多久就能重审了。不用谢。”

  西里斯走过去猛拍她的肩膀,“干得漂亮玛莎,大恩不言谢。我记住你这个人情了。”

  玛西娅娜得意洋洋地哼哼。

  离抱作一团的格兰芬多远远的一个阴暗角落里,鬼影般立着一个脸色比身上的袍子还黑的巫师。玛西娅娜一眼看见了他,连忙把正趁机蹭胸的唐克斯撕了下来,哒哒跑到他面前,笑逐颜开地说,“你怎么也在这里?都这么晚了。今天真是多亏你,当时没敢直说,可是你的信息真是帮大忙了。”

  她不说犹自可,一开口,斯内普之前的焦急、恐慌、愤怒、怨恨一涌而出,把他勉强维持至此刻的冷静冲得七零八落。他阴恻恻地一笑,“我若不在这里,怎么能听到我们大英雄拉罗萨的事迹?”

  这话怎么听都不是好话,玛西娅娜知道他真恼火了,好声好气地说,“我也是没办法,现在神秘人势力还单薄,不趁机把虫尾巴绑出来,以后就更难了。我想过的,虽是有些风险,但还是值得。”

  这值得二字简直像是穿心一箭,斯内普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声音却越发柔滑,“当然……当然……为了有价值的事业冒风险是你家的传统嘛,我看你父亲就是这么做的。”

  这一脚精准踩中要害,玛西娅娜好似突然被人插了一刀,脸上惨白,“你……你何必说这话。”

  “你觉得你是谁?”斯内普轻声说,“孤身潜入黑魔王的大本营,很了不起是不是?你不过是运气好,没被他发现。”他嗤了一声,“你知道你要是被发现了会是什么下场吗?到那时,你会觉得死亡算是仁慈的。值得?”

  玛西娅娜也冷下脸来,“不用你告诉我,我知道伏地魔的手段,我不是白痴。我也不需要你告诉我该做什么怎么做。我受过训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斯内普冷笑,“瞧我的记性,我差点忘记了不起的拉罗萨曾经是个傲罗了。”他装模做样地一拍额头,“还有谁是个厉害的傲罗来着?啊,想起来了,维塔利·拉罗萨。可我听说他不是很小心啊……”

  玛西娅娜握住了拳头,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哦斯内普你该闭嘴了!”西里斯想要冲上来,被卢平和唐克斯一左一右勉强按住。

  “你才闭嘴!”斯内普向他咆哮,他重新转向玛西娅娜,他的怒火被西里斯一激,好比火上浇油。此刻他只想用一切方法刺痛眼前这个人,伤害她,看看她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痛苦。

  “我说错了吗?你父亲不是一个很厉害的傲罗吗?可是他似乎没能阻止他自己,他妻子,还有他两个还没有桌子高的小孩被人猪犬一样宰杀在自己家里啊。”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致命的一击。

  就连西里斯都知道斯内普做过了,他们三人担心地看着半低着头的玛西娅娜。

  “你刚才说了什么?”她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在那句话出口的一瞬间,其实斯内普就后悔了。他自诩为当世最强的大脑封闭术大师之一,然而可笑的是,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愤怒至极时会被情绪控制,做下令自己后悔不迭的事情。这种事十六岁的时候发生过一次,如今三十五岁,又发生了一次——十九年来,竟然毫无长进。

  一切都完了。

  可当他看见玛西娅娜带着浓浓的戾气的碧蓝眼睛,他被里面的敌意所刺伤。他无法道歉。他无法当着西里斯·布莱克的面道歉。

  “你听见了我说了什么。”他**地说。

  快道歉……他心里有一个细小的声音说,你不应该这样故意伤害她。

  不!她利用我!她先伤害我的!另一个锋利的声音尖叫,她不在乎!我要看她还能不能不在乎!我情愿她憎恨我也不要她不在乎!

  玛西娅娜身旁的桌椅摆件开始嗒剌剌地震动起来,她的左手不断被银色的液体覆盖又褪去,褪去又覆盖,她直勾勾盯着斯内普,身边的物品一样一样地飘浮起来。

  一个没来得及收拾的茶杯爆开了,碎瓷片炸得到处都是。唐克斯惊叫了一声。

  “玛莎!玛莎你冷静一下!”卢平焦急地喊着,“西弗勒斯快道歉呀!玛莎你先冷静下来!”

  斯内普的脸颊和手背被碎瓷片划出了细小的血口,但他一步都没退。

  忽然,一切都停止了,浮在空中的物品啪一声同时落地。

  玛西娅娜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她睁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箱子扔在地上,那箱子迅速变大,变成了她那个半旧龙皮箱。

  “打一架,现在,马上。”她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不然我不敢保证不会半夜摸到你房间,把你舌头割下来。”

  说完她打开箱子钻了进去。

  西里斯皱眉,“斯内普这张嘴真该洗洗了,这么多年都没改。不行,我不能让他伤害玛莎。”

  唐克斯呆呆地道,“我觉得你多虑了。我是怕玛莎失手杀了他啊。”

  西里斯认真地说,“斯内普知道很多黑魔法,又够卑鄙,他很难缠的。”

  “你不懂。”唐克斯摇头,“玛莎更厉害。”

  那边卢平拼死拉着斯内普,被他一把推开,他眼见斯内普跟着钻进了箱子,又见自己两个没用的队友居然还站在一边辩论谁更厉害,不由得悲从中来。

  斯内普一爬进箱子,盖子就啪一声关上了。几乎是在他站定的那一瞬间玛西娅娜就扑了上来——赤手空拳的,无剑无盾,连魔杖都没拿。

  他条件反射地施了一个铁甲咒,玛西娅娜被弹了出去。她就地一翻身,更凶狠地扑了过来。

  “你疯了吗?你就这么空手和我打?”斯内普大叫。

  “我以为你只是找打,没想到你是找死。”玛西娅娜咬牙,“我怕我拿了武器忍不住打死了你啊。”

  她闪电般来到他身边屈肘撞去,斯内普极其敏捷地放出一个铁甲咒。玛西娅娜马上化撞为抓,在他肩上借力,一晃转到他身后,拦腰抱住他猛一下腰,硬生生把他摔了出去。

  好在斯内普铁甲咒未消,不然这一下能把他摔个轻微脑震荡。

  玛西娅娜一刻不停地扑了上来,但斯内普也不是省油的灯,此刻少年时期被劫掠者四人组围追堵截时练出来的反应完全苏醒了。他敏捷地就地一滚躲过玛莎,同时瞄准补了一个昏昏倒地。玛西娅娜侧身躲过魔咒,猛地蹬地跃起。

  大错误,斯内普心想,你在空中怎么躲?他几乎立刻甩出了一个昏迷咒。

  眼看这昏迷咒直冲着玛西娅娜去,她忽然变成了一头银灰色的狼,咒语堪堪擦着一对尖耳飞过。狼不偏不倚地落在斯内普身上,把他扑倒在地,快一百斤的重量把他压了个结实。不仅如此,她居然还张开嘴叼着他的脖子,发出威胁的呼噜呼噜声。

  斯内普脖子被牙磨着,手臂被肉垫踩着,身体被毛茸茸暖烘烘的肚皮压着,腿上还一有根大尾巴扫来扫去,觉得平生没遇过比这更荒诞的事情了。他从一只爪子下挣扎出手臂,轻轻推那毛绒绒的脖子,“好了好了,你先变回来。”

  她变了回来,气呼呼地骑在他腰上,双手一把按住他手腕,大喊道,“你神经病啊?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家人?!”

  “是,那是我错了,可你不也是神经病吗?!”斯内普更大声地喊道,“你他妈就为了布莱克可以不在魔法部监视下散个步去拼命?!布莱克那个垃圾他值得吗?”

  “你有病啊?这跟西里斯·布莱克有啥关系?!”她吼道。

  “别对我撒谎!你不是为了他能洗清罪名才去绑虫尾巴的吗!”斯内普咆哮。

  “什么?不是!当然这是不错的结果,可我当年有没有说过我非抓虫尾巴回来不可?我是不是那么说过?”

  “就为了这点意气连命都不要?!你简直和波特一样鲁莽!”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的意气!”她大声说,“都说了我是为了莉莉!”

  斯内普愣住了。

  “我是为了莉莉。虫尾巴是害死她的祸首,当然还有伏地魔,可是我一时半会不是还拿他没办法吗。”她放开了他的手腕,“她是我的朋友。我要为她报仇。就这么简单。”

  她直起身子来,“你也会为她这么做的,所以少来指责我。”

  “……你是不是先下去?”斯内普尴尬地说。

  她哼了一声,翻身下去,“不要岔开话题,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父亲?!”

  他坐起身来,也冷哼一声,“我不该这么说你母亲和弟妹,是,我错了,可难道我说错了你父亲吗?一个丈夫和父亲,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玛西娅娜脸上结了一层寒霜,“闭嘴!不许你这么说!”

  “我没说错!”斯内普倔性子上来了,此刻竟不知说的是哪一个丈夫,哪一个父亲,他脸上出现痛恨的表情,“他应该保护她……他们的。把他们藏好,找一个靠得住的保密人,而不是逞英雄为所欲为……”

  “闭嘴!闭嘴!”玛西娅娜脸色煞白,竟比方才恼怒十倍,她重新扑了上来,双手直接去捂他的嘴,“不许说!闭嘴!”

  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捉住她手腕,“凭什么不让我说?难道不是吗?我……”

  他忽然住嘴了。他突然意识到她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痛苦。她的眼睛里涌上了泪水。

  玛西娅娜猛地把手抽了回来,重重推了他一把,眼泪扑敕敕掉了下来。

  “我不用你告诉我。”她双眉倒竖,两眼赤红,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把脸深深埋在掌心,无声地弯下了腰,眼泪从指缝间大滴大滴地落下。

  斯内普并不会安慰人,只好僵硬地支撑着她,迟疑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在她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只是一直默默流着眼泪,直到眼泪也流干了,才叹了口气,把额头无力地停在他肩膀上。

  “我想了很多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我们藏起来。”她疲惫地说,停顿了好一会,才又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看我的守护神就知道了,我内心无法原谅他……我的守护神原本应该和我父亲一样是一头狼的,他死之前我的守护神已经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形状了……”

  “无法原谅自己的父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低声说,“我就讨厌我的父亲,他是个酒鬼和懦夫。至少你父亲活着的时候似乎还不错。”

  玛西娅娜发出一声不知是轻笑还是低泣的短促声音,“是啊……他是个好父亲。你知道父母们说几个孩子他们都一样爱,但总有一个最偏爱的吧?”

  “……我不知道,我是独子。”

  “好吧……我母亲其实更偏爱我的妹妹,但我父亲偏爱我,其实孩子在父母两个里也有稍微更喜欢的呢……我小时候就最喜欢父亲。”她轻声说,他看不见她的脸,但觉得她似乎微笑了。

  “唉,他其实把我宠坏了,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再怎么异想天开他都会弄到。只要是我想学的魔法,多难他都会背着妈妈偷偷教我,从来不会说我年纪太小不能学……”

  斯内普忽然想起穆迪说过,她小时候曾经主动为他料理家务,为见习傲罗们跑腿来换取他们教导她。

  难怪。

  她这样直觉敏锐的孩子,大概知道世上会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已经逝去,才学会了小心翼翼地讨好大人吧。

  “我很抱歉……”他低声说,“你父亲……他说不定已经尽力了。那时候死了很多人……我不是故意说……”

  “你是,你就是故意的。”玛西娅娜闷闷地说,“你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病,故意挑最难听的话来激怒我。”

  斯内普无法否认,“……对不起。”

  “你究竟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气你套我的话,我气你为了布莱克冒险,还有太过托大。”

  “谁套你的话了,我是光明正大地问你。”她带着鼻音说,“还有,我才没有托大,我有把握的。”

  “你有几成把握?你知不知道黑魔王今天在大本营?”

  “超过九成。我又不是去单挑伏地魔。我都计划好了,跟着食死徒幻影移形到大本营,悄悄找到虫尾巴,等他落单就偷袭制伏,再把他的魔手砍掉马上幻影移形走掉。他这种不受重视的人,只怕失踪了一两天才会被想起来呢。”她不服气地说,“总比你回到伏地魔麾下那天的把握大。”

  “这两回事能比吗?”

  “你少瞧不起人了。”

  “……没瞧不起你。”

  “你是个嘴毒脾气坏,专踩人痛脚,口不择言的家伙。”

  斯内普张口结舌,半晌都无法反驳,“……我是。”

  “凭什么别人要忍受你的坏脾气?下次你要再敢说难听的话得罪我,我还揍你。”

  他想说你脾气难道很好吗,又不是七岁,谁开口闭口要揍人的,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理亏。她没有说错,自己这打人专打脸,骂人专揭短的毛病算是痼疾。平时对着布莱克之流还算是学以致用,可脾气一上来,受累的反而是身边无辜的人,比如当年的莉莉,还有今日的玛莎。

  “好吧,这也算公平。”他不情不愿地说,“谁揍谁还说不准呢。”

  玛西娅娜信心十足地哼了一声,格兰芬多四肢发达的本性暴露无遗。

  他们并肩在地上坐了一会,玛西娅娜推了推他,“你先走吧,我洗个脸再上去。”

  斯内普走后,玛西娅娜抱膝坐在墙边。

  大哭一场之后,似乎有一块大石从她胸口被移开了。

  她闭上双眼,仿佛还能看见母亲站在厨房里舀起汤羹尝味道,阳光在她的头发上火焰般跳跃着。

  玛西娅娜记得客厅里的所有摆设,食物的气味,阳光照在肌肤上的温度。

  她记得茱莉亚还没桌子高,踮着脚扒着桌边偷偷去看桌上刚炸出来的一大盘薯角。

  她记得茱莉亚怎么仰着小脑袋,乖乖巧巧地抿着嘴笑,鼓鼓的小脸蛋上一对儿酒窝甜得不得了——唉,这狡猾的小坏蛋才几岁就知道利用可爱的相貌叫人心软了。

  她会从盘子里偷偷拿走还烫手的薯角,背着父母悄声向茱莉亚说,“吹吹,吹凉了才能吃。”然后茱莉亚就会嘟起花瓣一样的小嘴唇,呼呼地吹气,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咬薯角吃。

  “呼神护卫。”玛西娅娜轻声说,她的魔杖顶端钻出一只高大的银色马鹿,用头拱一拱她的脸,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消失了。

  可是父亲在哪里呢?她记得桌上摆的是黄玫瑰和小苍兰,是父亲买给母亲的;她记得餐具的颜色和花纹,是父母结婚时他们一起挑选的;她记得一切,连家具摆放的角度都能原封不动地复刻出来——可是,父亲在哪里呢。

  她觉得一股尘封的酸涩从胸腔翻涌而起,直击她的鼻腔,她一时无法承受这样强烈的感情,把头埋在膝盖上喘息起来。

  是了,她看见了。他就在这里。

  父亲穿着白色的亚麻衬衫,下摆随便地塞进牛仔裤头,衣袖卷起露出结实的前臂。他大笑着说要给她们看他的绝活,把一个柔软的面团转成一张圆溜溜的薄饼,还故意大声唱着一首意大利民谣。母亲笑着说他卖弄,踮起脚去亲吻他。父亲笑得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年轻英俊得一塌糊涂。

  愤怒和伤痛像是老照片上的墨渍,被冲刷淡去之后,就浮现出后面那一直都在的,高大的的身影。

  对不起啊,爸爸,我刻意遗忘你这许多年。

  我原谅你了爸爸。

  对不起,我爱你。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呼……呼神护卫……”,一股银色的烟雾喷出了杖尖,却不成形状。

  她闭上眼睛。这样多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上来。父亲把幼小的她放在肩上,让她把他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她用胖嘟嘟的手捧着父亲的脸说她觉得父亲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父亲把小小的她抛到空中又接住,她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

  “呼神护卫。”银色的烟雾形成了一只模模糊糊的四足动物,看不清是什么,却比马鹿矮得多。

  是谁第一个教她呼神护卫的呢?

  “玛莎你看好了,呼神护卫!”,父亲说,一匹银色的巨狼从他的杖尖冒出,神气活现地奔驰着,她兴奋地尖叫着追着银狼奔跑。

  “嗨呀!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女英雄玛莎!你可接受我的挑战!”父亲做出一个滑稽的决斗姿势,和她用木剑叮叮当当地打起来。

  玛西娅娜忍不住笑了,“呼神护卫!”,一只和记忆中颇为相似的银狼从杖尖钻出,只是体型娇小一点。

  银狼看着她,把头凑到她脸颊边,她轻轻地伸手去搂抱它。

  尽管手中空无一物,她却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好像一个沉疴被治愈了,或是一个长久的重担被放下。她又笑了,一大串泪珠穿过银狼,打在腿上。

  当一只月光般皎洁的银狼穿过墙壁出现在他面前时,西弗勒斯·斯内普刚从浴室中出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卢平有消息带给他,但那银狼开口,却是个女声,“我做到了。”

  他放下正擦拭湿发的毛巾,讶异地看着那美丽矫健的守护神,它绕着他跑了一圈,身上的银光照亮了阴暗简陋的走廊。银狼停在他面前,一双上挑的眼睛看着他。

  他伸出右手,它向前迈了一步,低下头颅蹭了蹭他的手,化作银雾消失在他的指间。

  他握住手心那并不存在的温度,微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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